张兰花 | 散文：故园豇豆

黄石文联

故园豇豆

——张兰花

豇豆，别名豆角、姜豆、带豆、裙带豆、长角豆、挂豆角。它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蔬菜作物之一，原产于印度和非洲东北部，在汉代开通西域后传入我国。

豇豆，在我家乡有个很接俗气的名字叫缸豆。我不清楚是方言的原因，还是一种特定的称谓，一直也没弄明白。李时珍说：此豆可菜、可果、可谷，备用最多，乃豆中之上品。因此，弄不弄明白倒显得无关紧要了，我们只需知道豇豆它富含有维生素B、维生素C和优质植物蛋白质，好处多，又好吃，是蔬菜中的肉食品，能给我们带来舌尖上的美味就行了。

我的家乡张家湖（磁湖）地形开阔、交通便利、地势平坦、水源充足、排灌方便是有名的蔬菜产区。围湖一带都是以种菜为生的菜农,因此家家户户都可以称得上是种菜能手了。

实行土地承包制的那年，我父亲刚好从黄棉病退，就回乡承包了十亩菜地。那十亩菜地都在磁湖边上。豇豆品种多，丰产高，抗病性强，商品性好。因而，我家里的十亩菜地有四亩菜地是用来栽种豇豆的。

每年农历的三月三前后是家乡的土地上豇豆秧、辣椒秧、紫茄秧、番茄秧、黄瓜秧、瓠子秧……竞相上场，争奇斗艳的时候。眼看着，温棚里的豇豆秧子有三到四片叶子了，父亲就从温棚里把豇豆秧苗，小心翼翼地请出来，移栽到事先侍弄好了的菜地里去。

要栽四亩地的豇豆秧子那可不是一两个人可以干得了的活儿，那是要全家老少齐上阵，一起干的营生。家家户户都是如此！每到这个时候，沿着磁湖的湖岸线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男女老少都派上了用场，男人在温棚里猫着腰扯菜秧，少年在用箢箕运菜秧，女人蹲在菜地里栽菜秧，老人给栽好了的菜秧浇水，配合得非常的默契，呈现着一幅幅灵动的乡村耕作图。

夕阳下，一大片，一大片，厚重的菜地上栽满了绿油油的秧苗，配着土地的金黄，那是生命的颜色，在灵动着，绚烂缤纷。来日的清晨，那一株株活泼泼的秧苗，面向朝阳，跳跃着，熠熠生辉。

日晒夜露，没多时，就到了给豇豆搭架子的时候。一般搭的是X字型架，插2米长的竹竿，用草绳捆绑在一起，结结实实地。架子搭好了，就依据豇豆藤蔓的生长特点进行引蔓上架，让藤蔓缠绕在架子上，这样藤蔓就会顺着给它整理好的线路生长。豇豆的藤蔓生长是右旋的，因此引蔓的时候是要朝着逆时针方向。

一般的蔬菜不是开黄色的花就是开白色的花，而豇豆的花是紫色，或者淡紫色，小巧雅致，妩媚嫣润，就像那翩翩欲飞的蝴蝶。并蒂花开一对对，它们的花不是一朵一朵单独的开，而是两三朵或三四朵一起盛开。一望无垠的菜地里，豇豆花丛丛簇簇，簇簇丛丛，点缀在绿绿的叶子上，镶嵌在长长的绿藤上。无数的蜜蜂和蝴蝶在花丛中翩跹起舞，竞相展示着自己曼妙的舞姿，富有情趣。

开花结荚，两两垂。花开没多久，就从花朵间冒出豇豆豆荚来，看上去纤细纤细，弱不经风，却能在一夜之间长出好几寸长。然后，再慢慢长粗。清代的吴伟业就曾这样吟咏道：绿畦过骤雨，细束小虹鲵。锦带千条结，银刀一寸齐。

五一到了，菜地里早熟品种的豇豆可以上市了。赶着过节可以卖个好价钱。豇豆林里，满是长长的豇豆豆荚，微风吹动，好像女孩子的长辫子在摆动。家家户户装菜的板车、三轮车在水厂的水泥路上，一字儿排开，人们个个脸上带着笑。采摘的喜悦冲淡了育秧时的繁琐，栽秧时的劳累，田间管理时的辛苦。丰沃的菜地上，一担又一担翡翠似的豇豆，身穿紫袍的茄子，灯笼似的辣椒，又绿又长的黄瓜，又绿又嫩的瓠子，又宽又扁的龙爪豆……装满了板车、三轮车。夕阳西下，湖光跃金，大家满载而归。

到了家，又把菜从板车，从三轮车上卸下来，细心挑选、整理、装筐，全家老少，一阵忙碌。尤其是豇豆，先要一根根的挑选，那些有虫眼的，有锈斑的，都要淘汰下来，然后双手虎口处一掐，差不多是一斤的重量，再用细草绳子捆成一把把的，摊放在地上，免得堆在一起，夏天温度高，等到第二天早上拿到菜场去卖的时候都泡了，没有卖相，卖不出好价钱来。

绿皮豇豆，外形淡绿纤细，结荚高，纤维少，品质好，炒熟后清脆可口。白皮豇豆，肉厚、清香、细嫩，炒熟后软糯，特别是这种白皮豇豆用肥肉炸油后一起炒，非常好吃。还有一种早熟的品种叫红嘴燕，它的豆尖处是红的就像是燕子的嘴巴一样，因此就有了这样一个好听的名字。

我从小就喜欢吃豇豆，而且百吃不厌。不论是炒着吃，煮着吃，炖着吃，腌着吃，泡着吃，晒干了吃，都喜欢。

家乡的豇豆总是透着亲切和醇香。从菜地里摘回来的豇豆，哪怕是每次拿去菜场卖时淘汰下来的豇豆，烧热油锅，倒入洗净沥干的豇豆，大火翻炒至其变色，再加入小碗水焖上几分钟。一道家常炒豇豆就出锅了，口感脆嫩，味道微甜，非常下饭。如果用肥肉或是猪油来炒，那更是味道鲜香又入味，好吃极了。小时候，豇豆炒肉总是在里面挑肉吃；长大后，豇豆炒肉每次豇豆都吃光了，肉还在盘子里。

等到豇豆销路不畅的日子，也是家乡人做腌豇豆，晒干豇豆的日子。若要说做腌豇豆，用嫩绿皮豇豆做是最好不过的啦。做腌豇豆一般有两种做法：一是直接将豇豆洗净，扎成小把，用盐水浸泡，腌菜坛子里放一点大蒜瓣，等个三五天拿出来炒着吃，给点干红辣椒壳子一炒，酸脆可口，豇豆黄，蒜瓣白，辣椒红，养眼养胃，配着稀饭吃是一碗好菜。还有一种腌豇豆的做法是，将豇豆洗净，晒个把两个日头，晒好后切成半寸长的段，放簸箕里，用盐使劲揉搓，再装坛，坛子口放点水。一个星期后，就可以抓出来炒着吃了。这样腌制的豇豆可以存放好长时间。

晒干豇豆，老嫩豇豆都可以用来做。一般二三十斤新鲜豇豆晒干就只有七八斤了。豇豆洗净，放在锅里用水煮熟，拿到大笸箩里在太阳下暴晒些时日。干豇豆不仅销路好，而且是预备菜荒时的佐餐菜，更是过年待客时烧肉的一碗好菜，有时还是赶人情时的馈赠佳品。小时候，五花肉烧干豇豆只有逢年过节或是来人来客时，才能吃得到嘴。肉香混着干豆的香，芳香四溢，既下饭，又得人心，用《红楼梦》里平儿的话说是上上下下都爱吃。

我没有遗传到我母亲的美貌，也没有学到我姐姐们的心灵手巧，唯一可以用来卖弄的是得到了我父亲做腌菜，做泡菜的真传。我母亲厨艺好，但做腌菜的手艺不如我的父亲。主要是因为母亲的手不太好，做出来的腌菜总是有一股味，用土话说就是做南风气。因此，每次家里做腌菜时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上坛都是父亲在做。经父亲的手，做出的腌菜颜色足，有嚼头，格外香。父亲做的腌豇豆更是一绝，不容易坏，不起花出膜，风味独特，酸辣爽口，又香又脆。

写着写着，就想起了父亲，想起了父亲的菜地，想起了父亲做的腌豇豆，不禁嘴角冒酸水，眼角也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