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兰花 | 散文：陌上桑

黄石文学

办公室前有个大院子，沿着院墙都是花坛，花坛里有各种各样的花和树。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它们在院中，在花坛里，在我的窗前，摇曳生姿，生机勃勃。

前些时，同事的孩子养了蚕，没有桑叶，于是，在朋友圈求助，问哪里有桑叶卖？又或者哪里有桑树可摘桑叶？号称万能的朋友圈，在关键时刻却掉了“链子”。不是万能的朋友圈“失能”，而是因为现在桑生存的空间有限，尤其是在城市里，有桑的地方不多了。我在想，曾经“桑叶连坡种，人家夹水居”的桑，大概真的都生长在陌上了吧。

还记得童年里，桑树是一道美丽的乡村风景线。它伫立在马路边，田塍上，山坡下，院落里。桑荫密密，桑叶青青，桑葚紫红，蚕儿白白，我们欢喜得很。

度娘说，桑树是我国最古老的原生树种之一，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更是将桑称为“东方神树”。我国先民植桑养蚕、抽丝织绸的伟大壮举，推动了我国各个历史时期的经济发展，并伴随着中华文明从远古走向现代，走向世界，为人类文明作出了巨大贡献。

很久很久以前，人类的祖先黄帝就开始教人种桑，帝妃螺祖教人养蚕缫丝，解决人们的吃饭穿衣问题。司马迁的《史记》中《五帝本纪》记载：黄帝娶了西陵氏的女儿螺祖，相传螺祖在西陵山上发现了一种吃桑叶的小虫，数日内长大吐丝，破茧成蝶后飞走，而留下茧壳抽思后横纵交织，密密地便可连成一大片，披在身上不仅比草料更保暖御寒，还舒适美观。从那时候开始，桑树因为丝绸的兴起而身价倍增，直至今天价格也不菲。

陌上青青。桑婆娑在《诗经》的风中。桑林，桑园，桑叶，桑情，总是让人浮想联翩。有“隰桑有阿，其叶有难。既见君子，其乐如何”的情话绵密；有“蚕月条桑，取彼斧斨”的心生欢喜；有“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行与子还兮”的闲恬自得；有“维桑与梓，必恭敬止”的恭敬之情……

孟子曰：“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衣帛矣。”乡民有少许田地及桑树就能够自给自足。《史记•.货殖列传》亦云：“齐鲁之地，若有彼处，拥有千亩桑林，富贵可比千户后。”这时的桑树，是财富的象征。

汉乐府里，那位叫罗敷的美丽女子，令“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的绝世佳人，伴随其袅娜出场的也是桑树，她的美丽不仅光耀千古，还让多情的诗人创造了一个词牌名：采桑子。

陶渊明说；“狗吠深巷里，鸡鸣桑树巅”，草房，榆桑，乡村，炊烟，狗吠，鸡鸣，诗人早在东晋时期就为我们描绘了一幅恬静优美、清新喜人的乡村田园风光。

清朝农学家杨屾更是对种植桑树的好处大加推崇：“秦素无梗楠豫章之材，松杉漆竹之属，一望萧然。若桑树繁滋，则巧昭如云，巧头似绮，青葱蔚茂，不但美观，兼有八宜。皮可抄织，材堪为弓，木造车桌，枝编售带，根皮为药，散木作薪，堪可充饥，能救荒歉，岂可但叶可饲蚕。”

桑树，全身都是宝，历来受到人们的喜爱。桑叶不仅可以用来养蚕，还可以制作桑叶茶，有清补之功效。桑树的小嫩枝去皮，切片，晒干后是桑枝，有祛风湿止痒、清肝明目、降血糖的作用。桑树上结的果实叫桑葚，性寒、味甘、酸，归肝、肾经，有生津润燥、润肠通便、乌发明目、美容养颜功效，可提高人体免疫力，正因为桑葚营养丰富，千百年来被老百姓奉之为“民间圣果”。

我们这儿习惯上把桑树称作桑枣树，把桑树上结的果子桑葚叫桑枣。小时候，湾子西头有棵桑枣树，有十多米高，差不多和水厂的三层楼平齐，枝叶繁茂，树冠如盖。每到采桑叶、摘桑枣的时候，桑枣树下喧闹一片，叫的叫，跳的跳，那真是一段非常快乐的时光。树太高了，要费好大的劲才能上去。特别是桑枣成熟的季节，树干上有成群结队的蚂蚁，上上下下，很是讨嫌。但为了吃桑枣，我们是“五心用尽”把家中的木梯子都搬来了，靠在树干上，借助梯子的“力量”，一下子就爬上去了。

“蚕生春三月，春桑正含绿。”有同学给了蚕卵，我就用个厚手帕子把它包着，放在一个四周扎了小孔的纸盒里。一个星期后有像针头一样的蚁蚕在里面爬着。我连忙跑去湾子西头的那棵大桑树上摘桑叶。“鸟鸣桑叶间，绿条复柔柔。”雨点一样茂密的树叶在我头顶悬着，有的树叶甚至覆在我脸上。到了家，迫不及待地用细嫩而又新鲜的桑叶小心地饲养着蚕。蚕宝宝吃着嫩嫩的桑叶，发出“沙沙”地声音。有了新鲜的桑叶，蚕宝宝慢慢长大，变得白白胖胖。因为养蚕的小伙伴多，再加上蚕宝宝的胃口越来越大，桑叶供给不足，我们不得不四处奔波为它们采桑叶。最远的时候，还跑到湖对面楠竹林的山上去采过桑叶，甚至还给它们喂食过莴笋叶。

桑叶是蚕宝宝的食物，而那酸酸甜甜的桑葚是我们的最爱。《诗经》里说：“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又酸又甜的桑枣连斑鸠都“垂涎三尺”，更何况我们呢。

桑枣成熟的季节，高高的桑枣树上，那红红白白、黑黑紫紫，甜中带酸的桑枣，一个个颗粒饱满，新鲜诱人。我们爬到桑树上，专捡那些个大，肉厚，色紫，乌黑的桑枣吃。有时候，一不小心，熟透了的桑枣掉落在我们的衣服上，给衣服染上了色，回家怎么洗也洗不掉，还被大人数落过。“黄鹂啄桑椹，五月鸣桑枝。”更有大胆的鸟儿，在我们摘桑枣的时候，也会来“抢食”。那些不敢上树的伙伴，脱下身上的衣服，或是从家拿出旧床单，一个人拉一个角，展开，树上的伙伴就往他们的衣服上，床单里扔。甜美的桑枣一直滋润到心里，我们吃得肚子溜圆，嘴唇发黑，指头嫣红，才回家。童年的时光，一去不复返，如今桑树少，养蚕的也少，更没有人去爬树摘桑枣了！

陌上桑。桑，它总在我的心头泛起阵阵涟漪。近几日，看文友发朋友圈晒阳新蔡贤那成片成片的桑林，那饱满而又甘甜的桑葚，不由得心生向往……

作者简介|

张兰花，黄石张家湖人。文学爱好者，户外徒步爱好者。早年散文散见于《东楚晚报》《黄石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