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云环 | 散文：舅舅的枇杷园

黄石文学

 舅舅的枇杷园

余云环

小时候，我经常会去舅舅家的枇杷园里玩，舅舅的枇杷园不大，里面仅有十来棵枇杷树。因为他的枇杷园是村里唯一与住房紧紧相连的园子。村里其他果园都在后山坡上。所以舅舅的枇杷园在当时是最吸引孩子的地方，不管树上有没有挂果，都是孩子们的乐园了。当然我也乐在其中。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至于舅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理枇杷园的，我不清楚。清楚的是舅舅六十多岁时，挑着萝筐四处叫卖批杷，每年还给我和大姐送上一篮子。在这以前，那园子里的枇杷鲜少卖过，因为不待它黄熟就被村子里的熊孩子糟贱了一半，剩下的好不容易长熟，也都分给左邻右舍了，更别说看到舅舅亲自挑担卖枇杷。

 印象中，舅舅来我家时常穿着齐整的中山装，腋下夹着精致公文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打扮就是一个知识分子形象。

 第一次看到舅舅卖枇杷，我是有些震撼的。从母亲的口中得知，舅舅与我的父亲一样是个老党员，也就是母亲说的“马列主义者”，政府让他做什么，他做什么了。因此舅舅有了多重身份：老师、大队支部书记，、民船社社长、建筑队队长，果园场场长……很好笑的是，舅舅同父亲一样，干到老也没有退休金，也许共产党员都是这样的吧。六十五岁的舅舅终于从果园场场长的位置退了下来。刚退下来时还包了几亩地种，地远又偏，种了几年有些力不从心，却又不让儿子们赡养，他就利用他在果园厂当厂长时学到的技术和经验，把他的枇杷园重新拾掇了一番，补上空缺，加上肥料、精心养护，说来也怪，近一年时间枇杷园里的枇杷树经过舅舅的打理焕然一新，第二年枇杷的产量翻了一番，十几棵树竞采摘了七、八百斤枇杷，因此就有了舅舅和舅妈挑着萝筐四处卖批把的情景了。

还别说，舅舅卖枇杷很有一套。譬如说：枇杷里有几棵是早熟品种，它可以赶早市，价钱也能卖得高些，晚熟的，因为市面上满了，他就便宜些卖。别人卖枇杷，是买了才可以吃，舅勇都是让别人先尝后买。别人卖批杷一斤就一斤，而舅舅卖枇杷时，称好后还多给几颗，遇上带着孩子嘴又很甜的人，约好称后反复央求舅舅说：“叔，多给些吧，你家的枇杷好吃，我家孩子最喜欢了。“舅舅就高兴，自己连抓几把送给她；一旦遇上个特爱占便宜又不知好歹的人，称好后想多拿却反怪舅舅称不准的，那舅舅就会很生气地接过己付钱的枇杷很认真地拉那人去附近的商家评称，直到那人赔上笑脸道歉才完事。一季枇杷也能给年逾古稀的舅舅增加一些年收入。

表兄弟们看到舅舅种枇杷时精神饱满、干劲十足，也就不再劝舅舅休息了。就这样，舅舅的枇杷园扩大了规模，年产量逐步提升。舅舅脸上笑开了花。

 最近几年，舅舅又有了新的烦恼。

 2016年枇杷熟了，舅舅再次给我和姐姐送来了一篮枇杷，与往年不同，这次是一大早特意给我们送过来，以往都是挑出来卖，卖得差不多时再送给我和姐姐吃的。这次枇杷又大丰收了，可没看到舅舅的笑容。舅舅对我说，市面上出现了一种新品枇杷，个头比他的枇杷大很多，皮薄肉厚核小汁多，卖相极好。他的枇杷不但卖不了好价钱，就是卖出去都有些难度了。舅舅连连叹气。我想劝说舅舅不要再操劳了，毕竟7O多岁高龄了，可又知劝不住。我试着说服舅舅改栽新品枇杷树，舅舅却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他振振有词地说，他的枇杷个头虽小，口感却比新品种枇杷纯正得多，新品种枇杷吃起来味淡淡的，没啥味。

  “可是它个头大，色彩鲜黄，它能卖10元一斤，而您的枇杷却只能卖10元钱4斤，还不好卖。”我继续劝说着。令我没想到的是，会玩微信、会拍视频、一直很前卫的舅舅，却坚持不改良他的枇杷品种。为了促销他的枇杷，甚至自己掏钱买上一些新品枇杷和他的枇杷摆在一起，让顾客品尝再确定买哪种枇杷划算。他还用大棚蔬菜和自然生长的蔬菜作比较：“大棚蔬菜看似肥硕鲜嫩，但与按季节自然栽种、不用化肥、不打药，只用大粪种的蔬菜一比，那味道就有天壤之别了。”我还真不敢小瞧我的老舅了，虽然卖得很吃力，但终究是卖出去了。

 而最让我敬佩的是舅舅卖枇杷的设想：他让我请人去他家枇杷园参观品尝，再帮他宣传他的原生态枇杷。一个七八十岁的乡村老人有如此头脑能不让人吃惊吗？他竟然想到利用媒体和网络来宣传销售！反观我，心安理得地吃着舅舅送的枇杷，却自从长大出嫁后从未去过舅舅家，更别说他的枇杷园了。而他托我的事也没办到，只在朋友圈里发一打油诗，也没帮他卖掉一颗枇杷。接下来的几年，也不知是不是受疫情影响，舅舅的枇杷销售直线下跌的现象无法改变。舅舅越来越力不从心，枇杷熟透了，有时掉到地上烂掉了，舅舅除了每天挑着篮子叫卖别无他法，他甚至请村里的小孩去他园子里吃枇杷，孩子们的热情不高，因为新农村的建设，好玩好吃的多了去了。舅舅家的枇杷园就如那农耕时代一样渐行渐远了。

 如今，舅舅已是八旬老翁了。听母亲说，前些时中风了，治疗个把月才好。还不知能爬树去摘枇杷否？唉！舅舅和他的枇杷园还不知能坚持多久啊！

余云环，湖北阳新人，光谷实验中学语文教师，黄石作家协会会员。自小有一个文学梦，常有作品入选《黄石日报》《河南科技报》《东楚晚报》及各大文艺平台。坚信有梦想，就有实现的可能，只要努力去做。忘记过程，只享受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