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儿终于驶进大海
——读程彩霞诗集《起风的夜晚》
彭义春
程彩霞诗集《起风的夜晚》终于出版发行了，此乃诗坛一桩盛事，可喜可贺！诗人几十年的孜孜追求，终成现实；几十年的痴情绮梦，业已成真。展卷阅之，一阵阵清风扑面而来，一幅幅美景惊心而至。忽而柳绿花红，满天霞彩；忽而小桥流水，翠映松篁；忽而灯火万家，温情脉脉；忽而江湖诗酒，慷慨激昂，实可谓一卷诗集风华满眼，气象万千。熟悉诗人过往的人，不难看出诗人运用诗歌表现形式，讲述亲历的故事，抒发内心的真情，致力成就自己的艺术人生。
看谁才是真正的花魁
人生思幼日，幼日最真纯。那是一段青春萌动的日子，更是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诗人出生在碧波万顷的磊山湖南岸大王镇程家湾。这里山清水秀，人文底蕴深厚，自古至今，孕育了一代又一代文人雅士。诗人程彩霞受家庭文化环境的熏陶，兼备天资独秀，从小就对文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太子高中就读期间，她的诗文作品曾被学校遴选为范文，张贴到镇电影院，受到老师和同学们的一致好评。诗人倍受鼓舞，爱好文学之情与日俱增。从孩提时代的幸福回忆，到花季少女的烂漫时光，诗人坚持用诗写日记的方法，详细记录了这段青葱岁月的如梦往事，至今保留下来的十几本日记是这一时期生活、学习的真实写照。辑录在诗集中的作品，或记述童年趣事，如《童趣》；或记述少男少女的羞涩恋情，如《脸红的少年》；或记述离家住校时的母女情结，如《捣衣声声》；或记述令人景仰的崇拜偶像，如《不读拜伦》等等。最值得关注的是，年轻漂亮的诗人并没有被众多的赞美声和追求者所迷惑，反而更加坚定了高洁雅丽的理想信念。请看诗作《来春》这首诗写作于高中学段的秋季开学之时，收藏于日记本中。骨子里天性孤傲的诗人不屑争一时之长短，巧妙运用季节的错位联想，暗示在未来的春季，一定要成为艳压群芳的“花魁”，让人生绚丽优秀美好。诗如其人，已届知天命之年的诗人，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活出了“花魁”的风采。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那是一个全国热播电视剧《外来妹》的年代，也是南下打工潮蓬勃兴起的年代。已任一年村妇联主任的程彩霞，为了生计，毅然辞去职务，与家乡姐妹们一起，带着梦想和激情，告别家园，踏上南下的火车，开始了长达二十年的打工生涯。打工的日子，名利相逐，世态炎凉，每个打工仔、打工妹可谓尝遍了人间百味。诗人从最底层的操作工做起，参加各种管理培训、电脑培训以及英语培训等，终于脱颖而出，成为部门经理。聪颖温厚的情商和干练决断的魄力，在这一时期的诗作中，也有催人泪下动人心魄的表现。书中收录打工生涯的诗作，有对新生活的向往，如《追梦的女孩》《多情的夜晚》；有对家乡父母、丈夫和女儿的思念，如《一个平凡人的愿望》《电话》；有对同事离别时的温馨勉励，如《赠工友》；有对打工环境的深层思考，如《除了贫穷，生活是如此的美好》等等。辗转南方打工，的确进入了一个雾里看花变幻莫测的世界。商海弄潮，利益至上，正如歌词所写，温存未必就是体贴，是真是假可得有“慧眼”分辨。是诗歌的灵性启发了诗人的才智，也是诗歌的灵性擦亮了诗人的“慧眼”。如《红色的银柳》几束被染过的银柳，不仅欺骗了“老板”，更是欺骗了“老板”将其赠与下级员工的“我”。诗人借助生活中“银柳”易色这一细节，形象地表达了对生活包含对诗歌创作一向求真求实防假防伪的人生理念。诗与生活，在诗人这里已被融为一个相辅相成的和谐整体。告别打工生涯，回到家乡的诗人，再次被当选为村妇联主任且兼任支委委员。作为一名党员干部，诗人关心民众，心系家园。《最美乡亲》《等你·汤圆熟了》等诗作都是诗人舍小家顾大家忘我工作的明证。请看诗作《等你·汤圆熟了》此诗写于2020年的元宵节晚上，从年前到元宵节，有多少党员、干部和志愿者日以继夜奔走在抗疫前线。这首诗是流泪的倾诉，是真情的慰藉，是千千万万农村基层党员干部全身心为父老乡亲服务的形象缩影。唐代诗人白居易在谈诗歌创作时曾响亮地提出“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与元九书》）千百年来，白翁这一观点被视作至理名言。《等你·汤圆熟了》全然没有“爱上层楼”的虚浮愁怨，也全然没有当下所说“老干体”的空泛枯燥。这才叫诗，贴近生活、贴近大众的好诗。回乡这几年，诗人工作之余，晚上一有空闲就忘不了毕生追求的文学之梦。她一边整理日记诗稿，一边创作新的诗篇，当诗作累积到一定数量时，便萌生出结集出版的念头，且借用诗题定书名为《起风的夜晚》。这也许正是少年时《来春》诗中“花魁”梦想的又一次具体诠释吧！
这次第、怎一个“情”字了得
情是诗之根，诗之魂。《尚书·尧典》中记载舜的话说：“诗言志。”志者，情也，即思想情感。刘勰《文心雕龙·情采》“昔诗人什篇，为情而造文”，说的就是古代诗人的诗篇是为了表达思想情感而写的。《毛诗序》载“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诗”，为什么说感动天地鬼神莫过于诗呢？唐代白居易作了简明扼要的回答，因为“感人心者，莫先乎情”。（《与元九书》）前人关于诗与情的论述备矣！通观《起风的夜晚》诗集的全部诗作，足见诗人对“诗言志”本质特征的深切理解，并且很好地践行在诗歌创作之中。其诗作首首情思牵绕，首首情韵生动。或情中寓景，如《我是你放飞的风筝》《空着的椅子》；或情中寄趣，如《哥哥的玩具》《逛街》；或情中启智，如《朦胧是一种美》《寻找刘姥姥》；或情中明理，如《虎爷的幸福心思》《搭戏台》等等。总之，一个“情”字在诗人的诗作中活灵活现，千姿百态。下面先从地域文化大题材，即“金色文化”、“红色文化”和“绿色文化”三个方面简略谈谈“情”字在诗中的精彩表现。 ——金色文化之情
大冶，世界青铜文化发祥地，百里黄金地，无处不是宝。铜绿山古铜矿遗址的发现改写了世界矿冶历史教科书，被誉为世界考古七大奇观之一。在古典小说《镜花缘》中，“大冶”地名还被制作成了谜语。原文如下：
左融春道：“‘天地一洪炉’，打个县名。但这县名是古名，并非近时县名。”章兰英道：“可是’大冶’？”融春道：“正是。”师兰言道：“这个做的好，不是这个＇大’字，也不能包括天地两字，真是又显豁，又贴切，又落落大方。”
由此可见，“古今无双冶，天地一洪炉”之大冶自古就成为家喻户晓的美谈。
年轻的大冶市依托资源优势，奋力打造“金色大冶”，县域经济综合实力在全省率先进入全国“百强”县市。近20年来，不断争先进位，连年荣膺全省第一。作为乡土诗人程彩霞与众多的大冶诗人一样，诗作中想不写大冶矿冶之城“金色文化”那是不可能的。古人对大冶尚且津津乐道，我们有什么理由不以“金色文化”为题材去赞美家乡、讴歌时代呢？《起风的夜晚》收录了这方面的诗作。请看组诗《大红山上的矿冶情缘》(节选）
诗人笔下的矿冶情缘在大红山上延续。千年炉火生生不息，青铜文化代代相传。古老的铜都大冶正焕发出勃勃生机，处处充满着金色的梦想，闪耀出金色的辉煌。正如诗句所言：为了这一刻，我们真正是等候太久太久！——红色文化之情
诗人程彩霞是一名基层党员干部，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该到哪里去，初心和使命心里清楚明白。大冶是土地革命时期老苏区。彭德怀在这里创建红三军团，程子华在这里发动了震惊全国“模范的大冶兵暴”，曹家堍鄂东南第一个农村党支部就在这里成立，金公祠鄂赣边区大冶中心县委在这里领导如火如荼的工农运动。南山头革命根据地与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紧紧相连，近百位将军书写的屹立于南山头的“南山碑林”是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对大冶人民前仆后继、英勇斗争精神的有力鼓舞和鞭策。抗日战争时期，王震将军率359旅挥师南下，大冶成为抗日战争的“桥头堡”。大冶不愧是“红旗不倒的地方”。诗人的创作才华一接触红色文化，便迸发出一串串璀璨夺目的灵感火花，一首首激动人心的红色诗篇脱稿而出。《无名英雄》《宣誓》都是这一题材的力作。请看《无名英雄》（节选）读着这些豪情激越的诗句，仿佛也“闯进”了硝烟弥漫的战场。英雄的壮举，英雄的牺牲精神，令人敬佩，令人感奋。这类红色文化之诗不好写，容易落入俗套，很难写出新意。但诗人独具女性的细腻，能从不起眼的物件中写出革命者的似海深情。如《红色围兜》（节选）一个小小的红色围兜，魂牵梦绕，串起了三代人的怀念记忆。军民鱼水情，军民一家亲，红色文化精神在大冶这块红色的土地上薪火相传，永不褪色。——绿色文化之情
人类要与环境和谐共进，绿色文化是一个永恒的主题，中国正向世界发出“绿色治理”的铿锵之音。绿色文化牵动民生，牵动可持续发展，牵动社会的方方面面。大冶是矿区，是老工业基地，保住绿水青山，就是保住了金山银山。大冶近年来，一手抓矿山复垦，一手抓生态农业开发，大力促进乡村振兴，还青山绿水于民，保民众安居乐业。在这时代大潮的推动下，诗人绿色文化之情波翻浪卷，绿色文化之诗一发而不可收。或写工厂矿区的“绿色”，如《大红山上的绿色花园》；或写深山壑涧的“绿色”，如《尖山寺》；或写狂涛拍岸的“绿色”，如《保安湖》；或写老屋竹林的“绿色”，如《桂花巷》等等。更值得欣赏的是春夏秋冬田园风光众多的绿色诗作，在诗集中构成了一道道靓丽的风景。如《春日斜阳》这首小诗有山有水，有蓝天的夕阳大雁，有田畈的菜花金黄，全诗无一个赞叹之词，但全部誉美之情尽在各个意象构成的宁静优美明艳的意境之中。诗人触景生情，情盈于诗，诗动人心。钟嵘《诗品序》云：“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这句话的意思是阴阳节候自然景物发生变化，自然景物能感染人，所以感情激荡起来，就表现在舞蹈和歌咏中。揣摩诗人创作此诗的心路历程，大概与钟嵘所言一致吧。诗人创作“金色文化”、“红色文化”和“绿色文化”这些社会大题材诗篇，尚且能做到情因诗而焕彩，诗借情而传神，那么诗人直接创作亲情、友情和爱情这类诗篇，其情感的抒发更是得心应手，出神入化。爱情诗和友情诗在诗集中随处可见，在此不作例述。下面重点谈谈诗人笔下的亲情诗。亲情诗有对祖母的拜祭，如《奶奶的足音》；有对父母的思念，如《父亲的诗》；有对公婆的赞美，如《婆婆住院》；有对女儿和外孙的疼爱，如《两颗饭粒》等等。这些诗作从不同的层面、不同的角度传递出人间第一情——亲情的真纯，那是一种透进骨子里的真纯。如《20年前的一封家书》（节选）这首诗的写作缘起很简单。作者翻阅20年前的信件，于信笺墨迹细节中发现父亲的一番苦心，终于将信读懂。当时母亲病重，父亲为了减轻在外打工女儿的心理压力，总是安慰女儿，说母亲暂无大碍。父亲也是疾病缠身，当面逞强，背后流泪。母亲走后不到三年，父亲也溘然长逝。这是一首比较长的叙事抒情诗，字里行间处处充满了父亲对女儿的悉心关爱和女儿对父亲大山般的依靠和敬仰。看得出这首诗作者也是“字字带血，声声含泪”写出来的。此等人间大爱之情，一切言语的评述都显得苍白乏力，读者还是去诗集中体悟作者的情感吧！纵览诗集作品情感的抒发，与诗人的阅历、见识、修养、才华和造诣等诸多因素息息相关。情显在诗中，功夫在情外。因此，我们要说，这次第、怎一个“情”字了得。
在艺术大海中探索前行
新诗是“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创始和发展起来的一种新诗体，是现代诗歌的主流。较之旧体诗，新诗用白话文入诗，易读易懂，在宣传群众、引导群众和陶冶群众艺术情操等方面有独特的优势。毛泽东在《致臧克家》信中对新诗作了充分的肯定，“诗当然应以新诗为主体”。从大众化这一点出发，诗人在新诗风格、构架和语言等方面作了一些卓有成效的探索，值得鉴赏。 直白与含蓄 直白，形容干脆爽快，直截了当；含蓄，意思是表达得委婉，不把情意全部表达出来，耐人寻味。在一首诗中，把直白和含蓄辩证而又统一地结合在一起，看起来直白，细致分析却又含蓄，含不尽之意于言外，要达到这种艺术境界，看起来简直是不可能。为了说明这个问题，我们先看一首小诗《宝藏》有人说，这是一首爱情诗，女主人公直截了当地表达了对男主人公的爱慕敬仰感恩之情，并且分析出这位男主人公是位“诗人”，因为有诗句“你用诗篇/凝聚人间的美好”。女主人公为了报答拥有保护男主人公，还设想着“编织一件怎样的防护衣”，“将你完好地存放”，不受外界风尘的侵扰。评者进而分析出这是运用了拟物手法，把人当作物来写，连女主人公编织“防护衣”，略带一点“吃醋”的心理也分析得似乎合情合理。但是，明眼人一看到这首诗的写作日期落款，诗的主题豁然开朗。这是一首咏物诗，写于世界读书日，诗题“宝藏”含义明显是指“书”。诗人通篇运用拟人手法，字字句句与书的特点功能密切相关。把书当着心爱的人来写，构思巧妙，含意隽永，将“直白”和“含蓄”用拟人的手法在一首诗中有机揉合在一起，水乳交融，天衣无缝，妙境天成。诗下面的写作日期落款似乎也是一行至关重要的诗句，大有“诗眼”的作用。一看到这个日期落款，不由人还想“回头”再阅读一遍，以证实理解是否正确。此诗具有如此吸引人的艺术魅力，一个主要因素应该是直白与含蓄相统一所产生的艺术效果。重章叠句 重章叠句这一表现手法最早见于《诗经》，是《诗经》突出的表现手法之一。所谓重章，就是前后两段或多段用相同的结构形式反复咏唱；所谓叠句，就是意义相同的句子前后呼应重叠，表现一种回环往复的强烈感情。重章叠句可同时运用于一首诗中，在重叠中增强诗歌的音乐美、意境美和含蓄美。诗人程彩霞爱读《诗经》和唐诗宋词，也爱读西方拜伦、雪莱、裴多菲和普希金等著名诗人的作品。在她的作品中，既能看到中国诗歌的含蓄严谨，又能看到西方诗歌的恣肆放纵。因此，诗人在运用重章叠句这一传统诗歌表现手法时，于继承中有创新，于变化中有章法，舒展而不拘泥，灵活而不逾滥。如《船儿终于驶进大海》此诗首尾两段重章叠句，段落句式照应严整。首段“鱼水情深中”与尾段“尽情荡漾时”意脉相连，韵味委婉深长。“船儿终于驶进大海”这一叠句，用于首尾两段开头，增强了诗歌节奏感，在重复中渲染气氛，深化主题，使感情得到尽情的抒发。诗集《起风的夜晚》很多诗作都运用了重章叠句手法，或首尾重章叠句，如上例，还有《笑辞红尘》《梦醒时分》；或前后紧承的两段在对比中重章叠句，如《把你从记忆中删除》《你》；或连续多段重章叠句，如《致48岁》等等。在《致48岁》一诗中，连续九段的开头第一句重复“48岁的人”，最后一段，总收全诗，强化主题，“武汉加油！/中国加油！”这是一首抗疫诗，在重章叠句中，给人以百转千回、余音绕梁的感受，使作品产生强烈的艺术感染力。炼字精准 古人写诗，十分讲究炼字。唐代诗人卢延让《苦吟》中写道，“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可见炼字之难。清代刘淇《助字辨略》中写道：“一字之失，一句为之蹉跎；一句之误，通篇为之梗塞。”这两句话的意思是，一个字用得不妥当就可能使整个句子的意思不明了；一个句子配搭得不合适，就可能导致整篇文章词不达意。由此可见，炼字之重要。诗人程彩霞诗歌语言风格向来以简明清朗凝炼准确为特点，特别是诗句中重点字的选择运用，几乎达到了就是“这一个”的艺术高度。譬如诗作《起风的夜晚》“唱古人的曲，流自己的泪”这两句对仗诗中，“唱”与“流”、“曲”与“泪”，一组动词，一组名词，珠联璧合，更无其它字可以替代。诗作《锁》“将灵魂铸成锁芯，用真诚熔成钥匙”这两句意境优美的诗句，全凭一“铸”一“熔”两个动词出彩。还有的诗通篇炼字独到，尽显诗人厚实的语言功底。如《生》 这首诗三个诗节，每个诗节都有令人拍案叫绝的成对用字。“死”与“生”，“血”与“肉”，“疼”与“痛”，“笑”与“哭”，就是这一个一个的精准用字，成就了一首好诗。《起风的夜晚》是一本难得的精美诗集，她承载了诗人太多的悲欢离合，浓缩了诗人太多的美丽梦想。好梦成真，诗集的出版发行是对诗人毕生追求和艺术造诣的一个肯定。艺术人生的“船儿”终于驶进艺术的“大海”，无论这大海是波涛汹涌，还是风平浪静，相信诗人都会扬帆远航，去迎接更加辉煌更加霞彩壮丽的艺术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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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6-7 11:05: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