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良宜 | 散文：荒烟蔓草的湖道

黄石文学

荒烟蔓草的湖道

□ 瞿良宜

下楼就是湖，湖呈南北狭长，南边是一个小广场，分别向东西两边的湖道延伸，但是湖道东、西两边风格迥异，清晨下楼散步，不偏不倚，各走一天。

西边是一个接一个的小广场，相应成趣的樱花和小道，点缀着各具特色的雕塑，虽有点粗制滥造，但如果以印象派的视角一扫而过，还是别具一格、风情万种。垂柳倒影，湖水拍打驳岸，偶有一段一段伸向湖里的栈桥，这是在任何一个城市公园里都能找到的景象。西边的湖道，经过城市工匠设计，更加上镜，适合发朋友圈，精于雕饰，如同封建时期江南贵族机关算尽的庭院，又如同一个有着婀娜身段，还要涂脂抹粉的姨太太，即使吟诵着“风月无边“，也不免让人精神恍惚，悲从喜来。

东边的湖道曲折穿行在粗大的水杉树林里，湖边没有护坡，姿态各异的垂柳斜映湖面，闲散的穿行散步，让人有一种打开了几十年前老家后门的感觉。散步的人很少，完全能以偶遇称之，人为景观并不多，少有的几处人造之物年久失修，如同废弃的人民公社大院。因此，我更喜欢东边的湖道，荒烟蔓草，多了一些野性的感觉。随性，不施粉黛，湖边的垂杨形态各异，东倒西歪，有些甚至倒下去贴着湖面，坐在树上能以肌肤感受到湖水的清凉，听湖水拍打岸边泥土。

东边的湖道，道虽不密而林密，道藏于林间，曲曲折折。粗壮的水杉树杂乱无章地夹杂着一些低矮不知名的小树和藤蔓，枝繁叶茂，压得枝头垂下，在小路上形成一个拱门，给散步平添了一点柳暗花明的情趣。粗壮的水杉树至少也有几十年了，这里的深处没有一树花开的灿烂，却是一树零落的曾经芳华，叶子是没有人清理的，一层压着一层，一年淹没一年，虽然离开但从未远去。这是大湖的一个角，大概是因为湖水比较浅的原因，湖水并不清澈，加上经常的雨，完全看不出山清水秀的感觉，柳树与杉树夹杂着，成年的杉树也开始结出一串一串的果子，沉甸甸的压弯了细细的杉树枝，直溜溜的杉树也长出了岸边垂柳的味道。南方的杉树遍布，南来北往，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结着一串串果子的杉树枝头，如同我那位少时的女友，很多年不见，见面后经常给我秀一秀婀娜的身段。

散步的人并不多，让来的每一个人轻松穿行，倘若带着思绪前行，很多地方还是可以驻足停留，思绪里夹着漂浮的时光碎片，看满眼绿色里蜿蜒着的灰白小路，看蔓草深处跻身而出的小花，看墙边探身而出的带刺的野玫瑰，突然感到真正旅行的不是空间，而是时间。空间是一个圆，最终都会回到原点，只有时间是一条直线，是时间给予了空间的色彩和层次，以及所有的悲欢离合。

林子边上就是主干道，来往车辆的噪音被密林阻隔，剩下的余声被唧唧咋咋的鸟叫声淹没，已经升起的太阳完全被阻隔，没有一缕光能刺透层层枝叶，完全没有了夏日早上的太阳催促人忙碌的空气，林间弥漫着的仍是浓浓的青草植物夹杂着腐烂树叶的味道，让人恍如隔世，幽然升起一种逃避着的快感。

东边的湖边杂草丛林是大鱼出没的地方，鱼欢跳的声音传出很远，完全不像鱼缸里的景观鱼那边悠闲的徜徉，偌大的一个空间视乎还不够欢悦，使劲扑闪着尾巴，有几条鱼就在自己脚下扑腾，感觉伸手就可以抓住，但很快又扑腾走了，惹得我给家里人发微信大叫，要搞个网兜。有的鱼悠闲徜徉在鱼缸的方寸之间，有的鱼生性非池中之鱼，在什么地方游不重要，自己开心就好。

夏日里每天的散步要赶在太阳升起之前，所有的气依然沉于地表，行走其间给人踏实的抚慰，你还是你，我还是我。而当太阳升起，所有的一切都漂浮起来，一切的一切，包含着你、我的欲望。一个小时的步行，来去几个回合终于走出了密林，回到尘世是宿命，抗拒着，接受着，参与着，如同在一个憋屈的空间里，脚放在什么地方时间长了，都觉得不是地方，而幸好，还有那么些被遗忘的时间和空间里，我们可以高昂着头，踱步于密林深处，看卑微的野花恣意开放。

又到了一个荷花争艳的季节，楼下的湖是没有荷花的，要看荷花还得驱车回老家，碧波万顷，鱼戏莲叶间。我喜欢雨后的荷，清新透亮，容易亲近，既能远观亦可近玩，我有词云：“夏雨又洗新荷，粉藏碧叶眉间，望舟楫声处，恰似旧时相识。干杯，干杯，莲枯心白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