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言的小说《我哥叫郑毅》

新东西

我哥叫郑毅 

郑言

 

周围的人知道我的原由，是因为我是郑毅的老弟，每当被别人欺负了，我或者我的小伙伴们总是丢给别人一句话，“等着吧，郑毅回来收拾你的”，然后我们带着伤的逃走了。  

有时候我哥确实会逮着他们教训他们一通，但大多数时候，他没时间来理我这些小孩子的破事，他一直认为我是小孩子，也一直认为我的事都是小事，破事，直到那一年，我孩子上初中，被别人打成残废，我哥——郑毅，来了，但最终也被关进了牢笼。  

从小家里穷，学校离家远，我们兄弟都是自己跑着上学，有时候下雨天，没有伞，只能两人顶一块破塑料布挡雨，到学校还要将塑料布钉在教室窗户上，防止雨从没有玻璃的窗户上飘进了，也正因为如此，我们兄弟总是迟到，所以每次有同学看到我哥站在教室外面，总是很自然地嘲笑道“郑毅，你又迟到了”。也正是那个时候，我们发誓，要让我们下一代的儿女们好好上学，不迟到，有伞，坐在不漏风雨的教室里读书。  

而如今，做到了，而且我的孩子有幸上了初中，而且成绩还行，就是太老实，不爱说话。有一天，也是个下雨天，闷得让人烦躁，我开着出租车，没客人，所以也没有开空调，漏点窗户缝，透一丝水汽进来，降降温。突然，手机电话铃声响起，是孩子的老师打来的，说孩子在学校出事了，要我赶紧去学校一趟。听老师的口气，好像很严重，又好像不严重，就说出事了，也没说什么事，我本想着等等，有没有去学校附近的客人，顺道过去，还能挣点油钱，不至于跑空。我就沿着去孩子学校方向，慢慢地开，路边没有行人，我仔细地看着偶尔从路边闪过的人影，万一有人招手呢。终于，在一个斑马线边上，有个人微胖的人，在招手，浑身湿漉漉的，我有点窃喜，又有点嫌弃，毕竟雨天接客，会弄湿车子，但毕竟是雨天，毕竟还有客。于是我停在他身边，他迅速拉开车门，上来就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就知道是你，这种鬼天气，也只有你跑出来拉客”。我本想数落几句，定眼一看，原来我是我哥，他让我送他回家，说几个朋友要过来喝酒，晚上也让我过去。我告诉他，学校老师打电话来，说孩子出事了，让我去一趟学校。突然，他咆哮起来：“老师让你去学校，你还在这转悠什么，赶快去啊”。这个时候，电话又再次响起，还是那个老师，但说话语气变了  

“你现在方便来一下医院吗？”  

“……”  

“你还是先来一下吧，我们见面再细说”  

“聊个锤子，你跟老子说怎么回事？”我哥听不下去了，或许他听出了什么不对劲，就抢过我的手机，吼着说。“你不要这么冲动，等我们去了再说”我还假装镇定地劝我哥，然后跟老师说晚会就到。  

事情远比我想象的复杂，我也高估了我的承受能力，就买房被骗了我所有的积蓄，孩子她妈做生意被套路，精神失常，老家的地也被强制征收，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没有一个自己的家，每天在出租车和出租房里还各种外债，而这些都没有压垮我。但当我看到孩子的那一刻，我倒下了，在重症监护室的孩子，除了名字和衣服，其他的我都不能确认是我的孩子。头上的绷带在渗血，手和脚吊起来，鼻子和嘴里插着各种管子。老师说本来想过几天再通知他们，怕你们接受不了，但过了一周，不见有好转，上面领导再三强调不要告诉你们，可我还是偷偷地跟你们打了电话。我坐在病床外的凳子上起不来，浑身无力，我看到我哥推搡着那个老师，老师说，既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的职位是保不住了，领导们马上来，会跟你们谈事情赔偿方案。  

我告诉我哥，我不要赔偿，我只要事情真相和责任人得到应有的惩罚。我哥说，有他郑毅在，就会得到我想要的结果。其实，我想要的结果，是这一切都没发生。  

下午，学校领导，教育局各领导，还有穿制服的人，都来了，告诉我们说，几个学生闹着玩，不小心磕着了，但我们跟对方的同学家长也谈了，他们愿意赔付所有的医疗费和合理的赔偿，这事我们学习、局里以及政法的领导会给你们做主的。我顿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我哥却不愿意了，拉着其中一位领导就问道“我们不要赔偿，事情也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我们要你们公开事情真相，还孩子一个公道，召开媒体发布会……”刚说到“媒体发布会”，突然就有两名制服人员，将我哥摁倒，我哥挣扎着起来，两名制服人员好像有意松了一下手，我哥顺势打了其中一个人一拳头。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四五个穿制服的人，将我哥再次摁倒，而且戴上手铐，拉走了。  

最终，我们拿到20万的赔偿，本来是30万，但如果我答应少收10万，就会将我哥袭警罪改为扰乱治安，拘留15天。最后我妥协了，因为如果没有我哥郑毅，我不知道以后的生活怎么办，谁给我们做主，从小都是在他的保护下长大的，没有了他，我的生活就不知道是对是错，毕竟从小我很相信郑毅，虽然长大了，郑毅有时候不是真的那么强大，但有总比没有强。  

而如今，孩子也慢慢地恢复了正常，虽然身体残疾，但比较坚强，遇到事情，他比我有主见和毅力，总是说“我还年轻”。是的，年轻真好。偶尔，我哥会来看看孩子，但很少跟我说话，他说，他看不起我，其实有时候，我也看不起我自己。有时候喝醉酒，我们还会吵架，我说数落他“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很相信你郑毅，但其实在事实面前，你郑毅就是个屁”，他也自己拍打着自己的脸，笑着说“有时候，我郑毅也是虚张声势，但没我郑毅在的时候，你要靠你自己啊，都是一个爹妈生的，你怎么这么怂”，说着，看他眼含泪水，灌一口酒，就走了。  

这就是我哥，郑毅，有时候会迟到，但不怂，有时候很无奈，但有他在，踏实，虽然不是万能的，最起码心里有个些许慰藉。  

郑言，原名郑参军，1984年出生于河南省周口市，2004年—2007年在黄石理工学院读书，毕业后在深圳及黄石等地工作， 长期保持写作状态，古体诗、现代诗歌、散文、小说、剧本等创作现有留存超15万字。现居大冶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