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飞的诗《瓦沟流下的不只是水》（组诗）

新东西

瓦

 

父亲站在檩条上

一行行铺瓦

我在泡桐树荫里

一行行写着行草

房顶上的人像一尊塔

而我行走的一生

总是摇摇欲坠

一片瓦的烧制

是一块泥胚的炼狱

父亲的皮肤是坚硬的瓦色

浴火重生后能抗风挡雨

父亲选择一片瓦砾安歇

安稳踏实

而我尚在人间寻觅

一片顺风顺水的栖息地

盖瓦

从屋脊到屋檐的方向

斜斜铺下来

俯仰有序

犬牙交错

崭新的黑

铺满旧时光

父亲在乌黑的瓦间

留一两块透明的亮瓦

说是给阳光留个门

父亲不知道

好多颗星星

趁着黑夜从这道门

无数次进出我童年的梦

换瓦

父亲给土屋翻新

揭开所有的旧瓦

像揭开一段日子的伤疤

换下几根椽子

给老屋刮骨疗伤

父亲摇摇晃晃地站在屋顶

捧出一身汗水的中药

用阳光作药引

最后缠上瓦黑瓦黑的绷带

父亲顺着木梯爬下

把木梯交给我

像遗赠一个祖传秘方

可惜至今

我都没有给老屋换下那一身绷带

瓦沟流下的不只是水

 

父亲挑一担瓦

上五米高的木梯

父亲跟木梯一样单薄

都靠两条腿支撑大地

我看到父亲跨上屋檐时

晃了一晃

像一片叶子被风撞了一下

父亲没有像叶子一样妥协

稳住了身子

而我最没有出息

泪比叶子飘零得汹涌

姜飞，黄冈英山人，出生于1971年1月，黄石市作家协会会员，现在黄石交投集团任职。文学爱好者，户外爱好者，作品散见《小说月报》《杂文》《黄石日报》《东楚晚报》《黄冈日报》《鄂东晚报》《打工》《楚天声屏报》《大别山》《山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