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犟驴 吴长春
受在山南工作的朋友的委托，去看看老王，顺便摸摸底！ 老王快60岁了，身体还好，他自己说:体内流的是好的，血压、血糖、血脂都正常，尿正常，汗正常；挂在体内的心、肝、肺和胃都没问题。有点偏瘦，个子不高，属那种精瘦精瘦型的。年轻时脾气不好，遇一点事就一蹦三尺高，火气一点就着，年纪大了，身体跳不动了，就是倔犟，家人外人都当面也很尊重和客气，背后称他是一头犟驴，他自己心里明白。 他还真的养着一头驴，十多年前从外地花大价钱买回来一头小驴，可能是因为环境不适应，经常生病，因为指望它做些田地里的重农活，还指望骑着它出个远门上个街的，能负重，一次能把老婆孩子还有货物等都驮上，老尹养驴就特别上心，经常翻书或上网查资料，饲料里配一些中草药，用他自已的话说是，跟养自已小孩一样，有病治病，无病强身！养着养着，十多年了，不但相互有了感情，倔犟的性格也有了影响。 他住山南。我小时候也住山南，与他从小认识，长大后我去了山北做工人，住在山北城市里，他在家里种田当农民，一直住山南农村里，记不清楚多少年我们没有联系了，近几年，因城市扩张，山南开发如火如荼，好几条穿山隧道打通了山南与山北、城市与农村的联系，我们俩也联系上了，他邀了我几次，去他家里看一看，走一走。 据说你老家都拆迁了，搬去还建楼住了，与山北我家里的房子差不多，有啥子看头！不如找个小馆子坐一坐，喝点小酒！″我很犹豫。 还没拆呢，来我家里坐一坐，喝点酒吧！他的言语很少，态度很坚决。 我顺手买了一只卤猪耳朵，就开车往山南，隧道的路，开发区的路非常好，曾经只能靠二只脚走路，翻山过去要二、三个小时路程，现在不要半个小时，就到了他指定的位置。 四周的村子的房子都拆了，有的建有住宅高楼，有的建有厂房，还有部分裸露着，偶尔有货车、小车和摩托车来往，很少有行人，以前摩托车在这里很多。 精彩来了！老王居然打着赤膊，骑着毛驴从一边的山林里缓缓走了出来，还是瘦个子，还是小个子。知道我会惊讶，笑眯眯地解释：这边的路因拆迁被挖断了，车子不能进出，新长的草也深，正好毛驴好使！ 嘿！骑过马，骑过牛，新疆的骆驼也骑过，我还是第一次骑毛驴！老王骑在上面没下来，拉了我几次，骑在他的后面，前面贴身抱着一个打着赤膊的瘦个子老男人，好不是滋味！老王大概有所察觉，在一个上坡处，感觉毛驴也很吃力，老尹跳了下去，干脆牵着毛驴往密林深处走。想象着电影《红高梁》里，年轻漂亮的巩俐骑着毛驴回娘家，一个人在高密的高梁地里行走，好浪漫！ 怎么说呢！很寒酸！说是家，其实就是一个大院子，二间活动板房，周边整个大村庄全部拆了，还没有平整，裸露着各种水泥，砖块，石头，门窗，预制板，破家俱破衣服等，新长出的草和荆棘还没能完全盖住这些破败的景像。曾经这里也是鸡犬相闻，饮烟袅袅的家园！ 院子很大，毛驴散放着，在吃新长出来的嫩草，有一辆奇瑞的SUV小车和一辆机动摩托车停在院子里，另一边的路出去远了一些，还是好走车。这是老王的骄傲，交通工具很多很全，有小汽车，摩托车，这日子确实是好过了，还有毛驴！ 院门横幅是：大众乐园，里面有水泥做的假山、水池，水泥桌子凳子，水泥钢筋做的带翅膀的麒麟、老虎等，还有亭子，躺椅，很多已经过时的园林绿化树等。曾经这里很热闹！老王是很费心费力了的。 二个人喝酒，我带的猪顺风一盘，院子里的苕尖叶一盘，老尹兴奋地端出一罐汤，说是蛇汤，你可能很少吃的。″ 老王说:它咬了驴子的腿，但没有毒，被犟驴子踹了几脚，不能动了，我也不知道，犯法是毛驴子。再说，二个人吃了，也没人知道，我这里经常有受伤了的，一个人吃了也没人管。 味道真还不错，老王说喜欢就经常来，陪他喝点酒，经常有竹笋、厥菜之类的野味。我说我不怎么喜欢吃甲鱼乌龟螃蟹龙虾之类的，我还是喜欢大鱼大肉。老王身体好，酒量也不差，一杯喝完，坚决要加第二杯，话也多了，话也乱了。开始是问一句答一、二句，不说多话。说实话，我宁可跟一个胡吹海吹的人一起喝酒，也不愿跟喝闷酒的人一起喝酒，或者是诉苦，或者挨声叹气的，我受不了，很容易醉，生怕老王是这样，我准备提议吃饭结束的。 第二杯开始就主动说话了，他打着赤膊，把胸脯拍得蹦蹦响。 我快60了，身体还可以吧！这里风好水好，我喝三杯酒没问题，下午睡一觉就没事了。这里以前很热闹的，男女老少都来玩，妇女打牌，男人喝茶，小孩玩游戏，老人闲聊，本湾子的，别湾子的都来，免费的大众乐园。 主屋已经拆了，补偿的钱在还建楼买了一套房，装修完成，钱也基本用完，老伴就住过去了，顺便找了份工作。儿子、女儿都成家了，都在外地工作，我不习惯住楼房，他们都不习惯住这里，这里基本是我一个人在打理，老了不想出去， 他指了指正在埋头吃草的驴子，恶狠狠地说:主要是这个犟驴子不肯出去，去城市住了十几天，要死要活发脾气。才十几岁，它再活二十年，我自己还不知道怎样！ 有领导经常来做工作，请我进城里住，把这个院子拆掉，再补偿一点钱，去城里养老，把驴子卖掉，那我舍不得啊！人家养狗养猫看家护院，都当宝贝，我养了十几年的驴子，以前还帮我种田犁地，路没修好时没摩托车、没汽车，还帮我跑运输、帮我跑腿，咋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我说：大政策下，大家都拆了，都搬走了，因为犟驴子没合适的地方安顿，你一个人不拆不搬走，也不是办法啊！ 都说我跟犟驴子一样，不听人劝，我又不是傻子，现在只是拆迁，这块地还没有开发，等真的要平整开发了，我立即拆，我跟犟驴子再往后退二个山头，住后面去，驴子不死，就要养！
吴长春，曾用名:吴昊，上世纪80年代理工男，国企机械制造三十年，现私营业主，在梦想与现实间踟躇。 | 
发表于 2022-7-6 10:49:11
|
查看: 10228|
回复: 0| 来自浙江
|小黑屋|在黄石
( 鄂ICP备12002244号-6|
鄂公网安备 42020202000105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