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力 | 散文：虎姐曹桂英

黄石文学

虎姐曹桂英

田力

老姐属虎，生于1962年，今年正好60岁。

父亲年轻时常哼唱戏文，对一出《穆桂英挂帅》印象很深。给姐姐取名“桂英”，自然是寄予了美好期待，希望姐姐成为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

曹桂英38岁之前平平常常，先是在黄石一家纺织厂当挡车工，后来又转行到粮食部门当保管员。虽然手里也有几本“先进生产者”的红色荣誉证书，但绝对称不上巾帼英雄。

姐姐常对我说，她从来就没有当巾帼英雄的雄心壮志，她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成为黄石养殖业大名鼎鼎的“饲料大王”。她只是从小到大有一股执念：求人不如求己，付出必有回报。

一

2000年，曹桂英所在的市饲料公司实行了改制，职工统一买断工龄再自主择业。拿着14000元安置费回到家，姐姐哭了，自己已经人到中年，往后的路该怎么走呢？

“别发愁，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姐夫黄连生在本市一家事业单位开车，工资、福利待遇都不错，就这样诚心诚意地安慰她。

好强的姐姐脸上流着泪，心里却起着誓：我是绝不会让男人养活的。

她看中了市中心京华路边的一档门面，决定租下来卖饲料。

这是一次全新的创业，这也是曹桂英在新世纪、新时代带着新梦想，迎来的新征程、新挑战。把买断工龄安置费、个人存款全算上，创业的启动资金尚不到3万元。

2000年9月21日，京华路饲料店正式开业，打那时起，姐姐多了两个新称呼：曹老板、曹经理。

创业之初，饲料店每天的零售量很低，这也直接导致她到武汉去批发饲料，因为量太小，只能跟别的黄石商贩“打伙”租车。听说她只要一两吨货，舵落口批发市场的大老板们毫不掩饰地送上了白眼，才不管面前的女子是曹老板、曹经理。

因为零售量低，盈利艰难，每月800元租金对曹桂英来说“压力山大”。她只能千方百计节省每一笔开支。

去进货，她找车费最便宜的车子；

为了不发生人为损耗，她坐在车厢里押车，不管高温酷暑、下雪落雨，人与饲料同在；

她随身带着水杯，从不在外面买饮料喝。她是这样算账的：稻谷每斤批发价4角2分，零售价4角5分，大秤进小秤出还会发生自然损耗，一包饲料满打满算才赚2元钱，喝一瓶饮料，一包饲料就白卖了。

                                 

 二

下岗开店卖饲料，对姐姐来说是“摸着石头过河”，但她坚信，不管什么事情，只要用心动脑去做，一定能化难为易。具体再说到饲料销售，怎么着也算不上高精尖技术，怎么着也比火箭发射简单吧，哪有个做不好、做不成的呢？

鸡、鸭、猪、鸽子、鹌鹑，不同的动物需要不同的饲料，但每一种饲料都必须有营养，有利于上述动物生长或者产仔、下蛋。经营饲料，其实就是为大大小小的养殖户提供最适合其饲养的家禽牲畜食用的“口粮”。

姐姐最初“两眼一抹黑”，后来，通过慢慢摸索，越来越有心得，越来越自信。

她能够从顾客之间交流的三言两语中敏锐地捕捉到“商机”。有一次，来店里买鹌鹑料的一位顾客对其朋友说：“我听说汉川所有养鹌鹑的，都是到华美公司拖饲料，几时我们也试用一下，有没有说的那么好。”曹桂英听后，立即想方设法和华美公司黄石片区的业务员取得了联系，详细了解情况，最开始是进鹌鹑料，后来又延伸到其他动物的原料和全价料（加工后的成品料），一步步发展成为华美公司在黄石全力扶持的大零售商，年最高华美饲料销售量曾达到500吨。

在黄石，养殖户分为两类，大中型养殖户，是以养殖为主业和事业，一般在郊区或者乡村开办养鸡场、养鸭场、养猪场，其饲料需求量很大；小型养殖户，则是以养鸽子、鹌鹑等小动物为娱乐休闲，主要是市区一些家庭和中老年人群体，相对来说，饲料需求量要小很多。但曹桂英一视同仁，尽心尽力批发到优质的饲料，确保顾客的养殖既有辛苦付出，更有甘甜回报。

以鸽子全价料为例，这些年她尝试了好多品牌，最后终于从广东惠州“谋”到了一种名为“惠州华宝”的鸽子料，试销了一段时间，养殖户反映很好，于是放心地批量购进。如今，黄石本地的鸽子养殖户80%是在她这里买饲料。

从事饲料销售这些年，虽然也遭遇到非典、禽流感、新冠之类重大疫情，给姐姐的批发或零售生意带来一定的影响，但总的来说，相关的政策给予她的扶持和鼓励则更多。她销售饲料，没有碰到管理部门的不合理收费，刚开始交税，后来免税，而且畜牧部门定期还会检查饲料质量，对她进行专业技术指导。对于大中型养殖户，政府同样有政策支持，特别是近年来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一些养殖户扩大了养殖规模，无形中也让她的饲料经营有了更值得期待的市场前景。

老李，一位普通的蛋鸡养殖户。曹桂英刚认识他时，他在黄石郊区虎头山下租了块小场地，养了1000只蛋鸡，可以说是小打小闹。正是在国家政策的鼓励下，老李的养殖规模不断扩大，最终“升级”为饲养3万只蛋鸡的大型养殖场。老李建起了别墅，家里有了存款，日子越过越好，但他始终把曹桂英当作“贵人”“恩人”，每年要请“恩人”吃一次饭，平时到市内仓库拖饲料，还会摘一把自家种的有机蔬菜送给“恩人”。

在姐姐想来，卖饲料是本大利薄的生意，既没有大起大落，也不会一夜暴富，辛苦劳作只能改善改善生活。不曾想，在实现自我价值的同时，她还成为了众多养殖户无比信赖、无比感激的“饲料大王”。而姐姐很清醒：不是创业在这个千帆竞发的好时代，不是享受着那么多的惠民政策，她怎么可能如此顺利地得到经济上的回报和精神上的慰藉呢？

三

姐姐22年的饲料销售生涯，其实可以分为两个时期。2000年至2011年，是创业时期，其阵地就在黄石市区京华路饲料店，以零售为主，兼及批发。2012年，因为外甥黄达结婚成家，姐姐从门面撤出，这之后的10年，是守业或曰展业时期，阵地转移到了临近市郊的老虎头仓库，以批发为主，同时姐姐还要拿出一部分精力和时间照料第三代。

2012年，姐姐已有50岁，城市里这个年龄的女性是可以退休每月轻轻松松领养老金的，但姐姐还是穿着迷彩服，和搬运工一起在仓库里加工原料，辛勤地为大大小小的养殖户配料、称料、送料。也许因为终日忙碌在粉尘环境里，姐姐的皮肤很不好，肤色发黑，而且长满了黄褐斑，对此，爱美的她也很着急，隔三差五就要到美容店里做一做皮肤护理，但她却始终没有关门歇业。

“卖饲料是我喜欢做的事，我很享受这种快乐和充实。而且，那么多养殖户信任你，长年找你订货，你也不能‘停’下来，仓库在一天，就要为养殖户服务一天。”这是曹桂英的心声，也是她不变的“饲料情怀”。

确实，有许多养殖户，就像粉丝追捧明星一样，不管曹桂英是在京华路零售店还是在老虎头仓库，反正认准了就是到她这里买饲料。“曹老板这里饲料好，曹老板这个人更好！”不少养殖户对曹桂英“诚信经营，货真价实”的一贯做法钦佩褒奖多多。

因为“信”曹桂英这个人，还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有一年，姐姐一周内从东北进了8个车皮玉米，打款时发现自己的现金不够90万元。当养猪大户李长青老板来拖玉米时，她不抱指望地向对方求援：“李老板，目前我只能给你两个车皮，但希望你一次性把4个车皮账都结清，能帮帮我吗？”问清原因后，李老板二话没说，交待出纳员把4个车皮的40万元玉米款一次性付给了曹桂英。

生意做久了，顾客变成了朋友，在单纯的交易中又增添了友情和责任，这也是姐姐割舍不下这份事业的重要原因之一。

2019年，姐夫黄连生光荣退休，姐姐的饲料生意从此多了一个得力帮手。2020年6月起，外甥黄达也加入到了守业队伍中，工作之余顶替姐姐在仓库值班，为养殖户服务。

2022年春节，为写姐姐这篇文章，我也与姐夫、外甥聊过，这对父子的感慨惊人地相似：“做这一行很不容易，养不起工人，很多事要亲历亲为，如果碰上饲料过了有效期，就得无条件为顾客换货，运费、力资都得自己承担。”姐姐在这个阵地上坚守22年，从年富力强的中壮年跨入花甲老年，其间的酸甜苦辣自是一言难尽。

但我发现，信奉“求人不如求己，付出必有回报”的虎姐曹桂英，从未沮丧、犹豫和退缩。她在饲料销售历程中，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和幸福感。她用自己的不懈进取和勤勉劳作，为这个“人尽其才”的光荣伟大时代写下了一个生动的注脚。

END

田力，黄石日报社新闻记者，业余爱好文学创作，有小说、评论作品在《湖北日报》、《小说选刊》发表。原创散文《图书馆之夜》曾选入《希望之星——全省自学成才文学创作征文比赛获奖作品集》。信奉：坚持用文学之笔记录，生活更加丰富多彩有趣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