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柠檬长出了青色 陈永祥 写完这两句顺口溜,学校修筑起的铁丝网的最后一枚铁钉终于钉上了,铁丝网用的是青色,竖在中间,两边是学校和社区。树种在铁丝网边上,结出的柠檬伸过铁丝网,如果有学生看见了,快步跑过来,蹦两下,会摘下柠檬来,发现是青色。明年的柠檬还会长出,会有不同的学生来摘,发现还是青色。 再好看的铁丝网,都制造隔离,都能隔离出你是你,我是我。余秀华活在渴望里,谁人不是?她活在真实里,谁人又是?她说,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我不会说去睡你,想说也不说,心说嘴也不说。 有次饭局,听一个人侃侃,谈《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光一个睡字,就足够让这人义愤填膺起来,我问他读过这首诗没?他说没有。我便无语。先不说这个“睡”字用在这首诗中的突兀,笔直和曲折,现实里睡与不睡的男女情感还真不一样。少有的几句真话,我们都假装不信。 被搧过来的几个耳光,余秀华替我们挨了,我甚至觉得,人间里的摇摇晃晃,她也替我们走了。 长期欺压王老汉的一个邻居突然暴病身亡,王老汉去了邻居家悼念完后回家,关起门,爆炒两个鱼肉菜,干了满满几杯,心里实在高兴,狠狠地骂:杂种!你也有今天! 对一个曾经侮辱、残害和残酷打击过自己的人,不同情,不悲悯,是本能反应,更是人性。人性是单纯,清澈的,与有了人群之后出现了的道德无关。反之,不具普遍性的个别,那得是神。 类似于王老汉的本能反应,扪心自问,我现在或许没有,但总有一天会有。 武汉路上有几家网红店,有关麻花、饼子的,麻花里包了酸奶,饼子馅有牛肉、梅干菜;紧往集贸市场里走,有鸡店鸭店,椒麻的,盐水的,都有自己的拿手,都清一色排了长队。但成活周期不长,最多三十多天便不复往日,像泄了气的气球,闸门往下一拉,贴张转让的白条。几家都是。再看见店面有排队的,可以料定店面寿命不保,来过把瘾的。 细想恐怕未必。店家卯足三十天的劲,赚够三个月,甚至半年的顾客流量,换言,一个月干了半年的活,赚了半年的钞票。好了,咱换个地方吧。掰指头算算,真够策略的。 课堂听课,老师讲到不可相处之人第九条,问,是否有第十条可作为结束? 同学多作冥思状。虎同学倏然站起,答曰:携尖锐之物,钥匙、牙签、冰棍、挖耳勺狂戳电梯间所到楼层号者,不可相处。 上海、杭州的公共厕所,一般都建在马路的拐弯抹角上,好点的,叉路口中间有个花园,即修在曲径通幽里。黄石有个公共厕所建在了人来人往的大马路上,和新华书店挤一起,脸对脸。像是做厕所做上了瘾,磁湖边和人行道中间,也建了个公共厕所,行人路过前,得深呼口气。哪个修建的?快拆了呗!丢人呐! 经过新华书店那条路,会碰见有些男的从厕所里提着裤子出来,见有人瞄,有的低头抻抻衣摆,径直走进新华书店,或往了别处。 张贵阳是英山人,听奶奶讲大山的故事长大,大了顶父亲的职进了黄石的一家钢厂,干轧机工岗位,一年四季黑汗水流。小伙子上进,才两年里,考上了省城的一所钢院,脱离了一线岗。毕业回厂,正赶上讲文凭的年代,当上了车间主任,又一步一步当上了分厂厂长、公司副总经理。企业改制,张贵阳下岗。副总也能下岗?地市级的待遇呢!张贵阳下了,去了江浙,一去十年。 我和他住同个小区,能经常看见他跟爹爹婆婆一起,比划着,讲形势,最近讲的是俄乌形势。 冯骥才大高个,一米九多,写市井得俯下身去,连蚂蚁搭窝都被他看得细致,怎么搭,搭几层。他写三四十年代的故事,明明如刚搭景拍的照片,却硬像是从老相册里翻找出的一张旧照片,还泛着黄色儿。这环境和人物造的,没法说。 姜文也是,不过用形体。他演醉汉,隔着屏幕,能闻见他喷出的一嘴酒气。 说好了看鸟,站在最低层看,但鸟不来。那就看飞机吧,飞机的声音要大些。
陈永祥,黄石人,原大冶钢厂工作,现做销售,把钢运到江浙去卖,卖不动的时候,歇下来写诗,以为诗歌会带来运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