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宇翔的散文《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新东西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文/卫宇翔  

夏天，阳光灼灼，异常炎热，但一走进卫楼下垴，映入眼帘的是隆樟劲拔，枝繁叶茂，如伞如盖，遮天蔽日，凉风习习；七大姑，八大姨，老老少少，在香樟树下，谈笑风生，有时还带晕段子，说到精彩处，前俯后仰，欢笑声传得很远很远……  

香樟追往日，欢笑引深思。思绪回到1966年，卫楼下塆属于湖山区王叶公社立新大队，区委书记陈新华亲自挂帅，搞新农村建设试点。为什么在卫楼下塆试点呢？因为卫楼下有长2公里左右，宽1公里左右的楼下垴。垴中部有6个打谷场和多棵几人合围的大樟树，能安排一排排房子屋基。垴上厝几十亩松树林全部砍伐，栽杉树，杉树长得快，长大又可以建房子做桁头。还有下厝垴双塘边十几亩地方也栽杉树，也为建设新农村做房子打好基础。  

通过一年的努力，到1967年基本完成，垴中部一排排土砖房拔地而起(根据当时的经济条件只能做土砖房)，上下垴小杉树春天都栽完。三分栽，七分管，区政府把这重任交给三个小队长。三个队長认为，大冶出北门就知道楼下垴:古木参天，绿草如茵，美不胜收。现在树砍了，管理不好，树木长不好，土壤流失，生态破坏，前功尽弃。我们这一代将成为罪人。  

经过商量，确定由42岁的老农民卫才泳当管理员，他诚实勤劳、熟练各种农活。由生产队给工分。有事由卫楼下三个小队和立新大队解决。  

他答应后，老妻听说后连忙阻止:“你这是何苦了呢？这明显是得罪人出力不讨好的差事。管理容易，管理好非常难。四、五、六三个生产队，每个生产有五六十户，一共就有一百七八十户，每两户养一条猪，就有八九十条猪，最少半数农户没有猪栏，有几十条放养的牲猪要管。三个生产队还有二十多条牛，当然牛有牛栏，牛要进出，牛也要吃草放养，偶然一进杉树山，那就是毁灭性危害。你管得好吗？再说栽的杉树不是少范围，上厝垴从北至南，垴坜中心一条路，杉树林分为东西两大块共50亩左右。下厝垴十几亩，一共60多亩。你管得了吗？妻子的话，弄得他眉头紧锁，陷于沉思:妻子的活确实有道理。但不干心有不甘，困难是有，总要人去干。不干又失信于人，答应了的事，出尔反尔，不是大丈夫所为。  

经过激烈思想斗争，还是决定干下去。晚上心平气和地做妻子思想工作:我们一家三口人，无男孩，女儿出阁后，只剩下我们老俩口，趁我们身体力行为大家出点力，老了还要靠生产队和国家呢？做任何事都有困难，想法子克服困难不就行了吗？妻子也通情达理，再也没说话了。  

才泳接手管理后，每天忙前忙后，赶猪防牛，上下垴前后跑。通过几天观察，别看他目不识丁，但会动脑。向三个队长提出几点建议:①改“防为拦，猪赶走，人一走又来了，非常被动。现在我把树山深沟高垒围起来，猪牛不能进，“拦住它，不是变被动为主动了吗？②制订树苗管理制度，不管是猪牛和人损坏树苗十倍赔偿，并原样补栽。这是从制度上“拦”‘住破坏者。③在围起的土墙中栽香樟，既可以拦住猪牛，树长大后四季长青，可以作为风景。三个队长听后一致同意。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才泳的带动下，他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湿、每天干十几个小时。加上生产队派人支持，近一个月的努力，三大块杉树山都深沟高垒，前有深沟，后有土墙:宽1米左右，高1.8左右。土墙上隔几米栽1棵香樟、树山周围都栽了香樟。每一大块树山留一门，用竹篱门关锁进出。  

黄汗浇灌树苗茂，努力换来垴坜青。看着小树一天天高起来绿起来，才泳紧锁的眉头开始展开了。  

俗话说，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正当他睡几天安稳觉时，上厝垴东边树园边上细验家，夫妇俩和儿子三口人吃饭，养个儿子是个逆子，小学三年级就辍学，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别人给他取个外号剥皮(意思无事也要剥别人一层皮)。东边树山正对他家后门，自从才泳把树山围起来后，鸡没有地方啄食了，猪更不能放养了。这两天家里的鸡不见了两只。″剥皮心想:不是才泳管理树，鸡怎么不见了呢？责任一定要他负！  

四月的一天，才泳心情好，吃过早饭，扛着锄头来到上厝垴准备跟树苗锄草。剥皮拦住他说:喂！看树的，家里两只鸡是不是你打死了？我没有打死你家的鸡，也没有看见你家的鸡。你没打死我家的鸡，我家鸡怎么不见了，难道隐了不成？我家的鸡非赔不可？……俩人一句对一句争论好半天。“剥皮不甘心，晚上找队长说:鸡不见一定是卫才泳打死的，一定要他赔我的鸡。队长一口拒绝说:你说他打死你家鸡，有证据吗？无凭无据不能要他赔！  

″剥皮恼羞成怒，一个阴雨连绵的夜晚，灯熄人静时，下深沟爬过土墙潜入上厝垴西边树山，连拔带折，破坏树苗十几棵。  

第二天清晨，才泳背着锄头仔细巡视，这是管理树山以来每天的习惯。来到上厝垴西边树山，远看一大块树苗东倒西歪，一数损坏树苗十几棵。他火冒三丈，无心锄树苗，转身报告队长，逼迫队长一定要查出损坏树苗的人。三个队长一商量，这不是小事，只有上报大队。大队马上派民兵排长调查此事。  

民兵排长调查才泳，才泳把剥皮要自己赔鸡的经过全盘托出。经立新大队商量，决定关剥皮查真相。民兵开始关剥皮时他暴跳如雷:为什么关我？犯了什么法？民兵们不理不睬，关到第三天″剥皮受不了了，才说出破坏树苗的经过。大队主任请上剥皮父母，宣读大队处理意见:①照原样补栽树苗。②按树苗价格10倍赔偿，暂时无钱，年终结算时扣回。达成协议才放人。剥皮父母本是老实农民，养坏了儿子无法可想，只有哑子吃黄连一一喑忍。一一答应大队条件，带回儿子。  

剥皮确实剥皮，要才泳赔鸡没有得逞，反而丢了“一大把米，又被关，又赔钱，真是折了夫人，又折兵，冤气难消，对卫才泳恨之入骨。心想:一定要出这口气。  

又一个阴雨无光的夜晚，“剥皮潜入上厝垴西边树山出囗处，用挖锄挖半个平方的土坑，深一米左右，上面用烂树棍在上面架着，再在上面垫上草，洒下一层薄土。远看像平路一样。第二天早上，天刚亮，卫才泳背着锄头来″巡视了，当走到篱笆门边准备打门，扑嗵一声，摔个脚朝天，人跌到坑里不能起来！喊人喊了半天，才碰到一人上地干活把他拉起来。他才杵着锄头，一瘸一拐窜回家。妻子口出怨言:你这是为了什么呀？……他半句话不说。找本塆冶外科懂跌打的土医生卫衍玉一看:脚骨折，腰跌伤。接着用酒推，腰较正，脚上夹板。人虽受伤，但树还是要管，每天拐着枴杖像铁拐李一样在树山″巡视。妻子嘀咕着:肯定是有人要害你，找队长，找大队，找出害你的人，惩罚他，要他出医药费。才泳半天不吱声，过了一会儿说:算了，怨怨相报何时了！”他心里明白:肯定是剥皮干的。就是再把它关起来，要他出医疗费，吃亏的还是他，父母，父母不容易呀，只不过养坏了儿子罢了，乡里乡亲的。  

才泳脚慢慢好了，不过诊点钱，受点痛。由于他的宽宏大量，剥皮气出了，也知足了，他父母暗地教训了他，再没有闹事了。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到1976真的十年了，杉木、樟木都成才了，生机勃勃，郁郁葱葱。卫才泳看到树已成材，辞去管理员，2001年去世，享年76岁。当年扩建王叶小学(王叶塆和卫楼下塆同属当时的立新大队)，经济困难，楼下垴的杉木全部做了小学房子的桁头，只剩下稀稀疏疏的小杉树，后来由于管理不周，慢慢的消失了。但是四周的小樟树长大了，到现在已是参天大树，还有谁记得老农民卫才泳呢？  

但历史是公证的，卫才泳老人所做的一切，难道不是造福后代吗？正所谓:  

挺拔香樟耸垴中，  

历程目睹诉衷肠。  

前人不种数年树，  

后辈岂乘千载凉？ 

            2022年7月16日写于卫楼下家中。

卫宇翔，原名卫才伸，湖北大冶人，中学语文高级教师，从事教育工作多年。一生坎坷，挑过江堤、围过冶湖、修过铁路、当过农民、做过莱农、卖过对联。现已退休，系西塞山诗社会员。闲暇时，写写诗文启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