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佳的随笔《广场夏夜》

新东西

广场夏夜

  

夏天的夜晚，团城山地区最好的去处是人民广场。  

夏夜总是跚跚来迟。晚七点，夕阳才依依不舍地躲到西边的山峦后面，留下漫天灿烂的晚霞，性急的霓红灯和街灯次第点亮，让整个街道涂上了七彩之光，美仑美奂。此时，吃罢晚饭的人们陆续走出家门，呼朋引伴，穿过被天光、路灯光、汽车尾灯光、商业招牌亮光等光源妆点的迷幻街道，成群结队地向着团城山新区中心地带的人民广场汇聚而来。  

我所居住的小区离广场只有几百米距离。夏日黄昏，我喜欢穿着便装短裤，趿着拖鞋，悠闲地出门，到广场散步，消食纳凉。随着人流沿着街道走几分钟，穿过杭州路与桂林路交叉的十字路口，就到达了广场。  

人民广场位于市委市政府门前，其外围呈不规则的四边形，占地数百亩，东南西北均有入口，广场四角均栽种有各类观赏树木，形成四块错落有致的树林。树林与入口相互间隔，遥相呼应，夏季的树木郁郁葱葱，绿意盎然，给盛夏的广场带来丝丝的凉意。林间的小路曲折回旋，纵横交错，可达广场中心，当树梢上还残留着晚霞的余彩，林间的路灯、景观灯就都亮了起来，将曲折的小路照得更加幽静。我踏上广场西北角树林里的小路，从如茵的草地和高大繁茂的树木间穿过，大理石铺设的广场内场就呈现在眼前。  

广场内场呈八边形，内衔椭圆形平台，中心矗立着扬帆远航的雕塑。此刻，天色暗了下来，广场四周的灯都亮了，特别是分立在广场四角的四盏十余米高的集合照明灯发出的强光，将整个广场照得透亮，那座雕塑的金帆在灯光下闪耀着炫目的色彩。广场里分布着造型别致的柱形彩光灯与四周高楼大厦的巨幅亮化墙面争奇斗艳，五光十色，动感炫幻，美不胜收。  

我在广场边的长条靠背椅上坐下来，放眼望去，广场上的人已超过数百，男女老少，俊男靓女，应有尽有。他们分为不同的类别，有参加团体锻炼的，有三三两两散步的，有大人带着小孩子玩耍的，还有利用这个时间摆摊卖小物件的……整个广场上人群熙熙攘攘，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是的，广场上很热闹，声势最为浩大的是几个锻炼团队。我面前的平台上有一帮中年妇女在跳民族舞，她们身着统一的服装，在领队老师的指导下，反复排练同一支舞蹈，音箱里播放着具有边疆风味的舞曲，悠扬婉转，荡气回肠。在舞曲的伴奏下，她们像婀娜多姿的柳条样摆动着，如美丽的蝴蝶般飞舞着，那舞姿不输专业演员半分。在灯光的晖映下，她们手中的折扇上下翻飞，如妙笔，如丝弦，转、甩、开、合、拧，如行云流水，目不暇接……广场上最大的团队应该是广播体操“梦之队”，他们正式队员至少有一百人以上，再加上随性加入其中锻炼的人，人数经常突破两百。只见广场正北方的场地上，统一白衫白裤白球鞋白手套的队员排着整齐划一的队列，在一男一女的领队带领下，随着高音喇叭的音乐与口令，迈着整齐的步伐，做着整齐的动作，在浩大的声势中展现出整齐的美感，观看他们的展示式锻炼，让人心中不由得产生共鸣与震撼！据说，这个团队的领队是一对夫妻，家住上窑，只要天未下雨，每晚七点就准时赶到广场为大家领操，一年四季如是，而夏季是练操的黄金时段，参与的人数最多，他们更是尽心尽力，乐在其中。  

人数规模处于第二位的团队是“自由人”跳操队。他们占据着广场正东的场地，也是由统一服装的正式队员与随性加入的人们共同组成，人数始终保持在百人以上，很有争夺人数规模第一的潜力。他们不走动，估摸着跳操的动作脱胎于韩国健身女皇郑多燕，以舒展拉伸为主。领队的两位小姑娘激情四射，一边带头做示范动作，一边用麦克风大声的呼喊节拍，和着音乐，感染着所有人不顾炎热，倾情参与跳操活动中去。说到音乐，最劲爆的音乐还是来自两个跳曳步舞的团队。他们的人数都不多，均只有十几人，都是年轻的男孩女孩，分别占据着广场中间凸出来的平台西边和南边。他们将大功率音箱的声音开到最大，最流行的音乐，最激越的鼓点，最快的节奏，带动他们最豪放、最潇洒的舞姿。他们挥汗如雨，将白天没有用完的精力全部释放了出来。此刻有同伴不时地用手机拍摄，可以想象得到，他们的炫酷舞姿很快就会出现在“抖音”、“快手”等诸多平台上。  

与劲爆对应的是平缓。这不，你看广场东南边的平台上，那里一些中老年人在练太极和易筋经。他们在舒缓的音乐声中，优雅地迈腿出掌，不急不躁，呼吸平静，神态安祥，与整个广场热闹的气氛和而不同，自在地与暑热握手言欢。观看他们在灯光明亮的广场上练太极，感受凉风轻拂着面颊的惬意，心底不禁生出“大虚圆满，妙觉混融”的意味。  

广场一般都有跳广场舞的，夏夜的人民广场必须得有。在广场西南边的场地上，就有一支由大妈组成的广场舞团队，只是人不是很多。在我的印象里，前几年到人民广场上跳广场舞的团队有好几支，只是现在变少了，可能是大妈们竞争不过规模强大的体操队、激情似火的曳步舞小年轻吧，只得采取“撤退”战略，另寻“根据地”了。除广场舞外，广场上还有国标舞、交谊舞、爵士舞等团队，不过参与的人数就更少了，所占据的“地盘”更小、更偏，大都挤在广场南面与体育馆广场相接的地段。  

广场上除了以团队形式锻炼的人，更多的人是来此散步、纳凉、溜娃、溜狗或玩耍，这其中最撒欢的是小孩子们。也许是白天火辣辣的太阳迫使他们只能呆在室内里，现在彻底“解放”了，在这宽敞的广场上，明亮的灯光下，撒开脚丫想怎么跑就怎么跑，想玩什么玩具就玩什么玩具，害得陪同的爷爷奶奶或爸爸妈妈们跟在身后大呼小叫地笑骂，不时地提示“慢点”、“小心”之类的话。还是尚不能跑跳的奶娃让人省心多了，他们只能坐在婴儿推车上用漆黑的大眼睛四处张望，兴奋地颠着小屁股，拍打着小手，发出奶声奶气的叫声或银铃般的笑声，让推车的大人不时地会心微笑。  

我坐在广场边的长条椅上，环视灯火辉煌、人潮涌动的广场，居然发现天空中斜垂着一条闪闪发光的链子，细看之后才知道，那是一个长龙风筝。一位脖子上挂着篓子的老大爷站在广场中央慢慢收放风筝线，风筝乘着夜风徐徐飞上夜空，风筝线上面挂满的彩纸片在灯光下熠熠发光，吸引了众多游人观看、惊叹。我这才注意到夜风这个精灵，她是那样的自然柔润和凉爽，我猜想她是在南边黄荆山脉的树林里生成的，掠过磁湖宽阔的水面，在广场上滞留玩耍，四处游走，轻抚人们的身体，带走暑气和疲惫。夜风调皮地卷起音乐声、嬉笑声，直接灌入我的耳朵，其中竟然夹杂着一片片蝉鸣，那是来自广场四周树林里蝉的歌声。也许是广场上的灯火太过明亮，让它们将夜晚仍然当作是白天，也有可能它们不甘寂寞，于是竭力地嘶鸣，与广场上的音乐声应和、比拼。  

我起身沿着广场内场边缘顺时针溜达。向前走几十米就是广场正北的主入口处，这里正对着市委市政府，入口中间有一块书籍形状的汉白玉碑刻，记载着广场建设的铭文。全文仅三百字，介绍了广场建成的时间与风景特色，只是历经二十一年的风雨，字迹有些模糊。我避开内场上的人群，从东北角的树林间穿过去，就来到了广场东面，这里有三叠池水，依次推进，与磁湖相连。池水在夜色与灯光的辉映下，显得沉静深邃，微风吹来，水面上的模糊影子变幻不定。池中有音乐喷泉，一般会在节日期间开动，那时会将池水渲染得如梦似幻。现在这里很安静，光线柔和，适合独自临水冥想。池旁有一圆形两层建筑的茶楼，闹中取静，是饮茶会友的好去处。  

我从茶楼旁绕过去，走到了广场东北角。这里的苗圃面积最大，栽种了一簇簇凤尾竹、孝顺竹，还有诸如香樟树、桂花树等观赏树木，更有大片的草地，长势良好的地毯草真的像厚厚的绿毯一样铺在小路旁。我忍不住脱掉鞋子，光着脚走进草地，膨松柔软的触觉从脚底传来，间或有草叶挠过足趾、足踝，轻轻柔柔，真的好舒服啊！  

从广场北面笔直走，经过小众的国标舞、交谊舞、爵士舞等团队的“领地”，逛一逛体育馆与广场连接处的夜市小摊，就可以登上广场西南角那个小山丘了。小山上竹林树木茂密，碎石台阶小径依山而建，曲径通幽，散布的射光灯将绿光照在遮天蔽日的枝叶上，平添了一份神秘与沁凉。我拾级而上，慢慢前行，听寂静中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凉意自生，真应了“竹深林密虫鸣处，时有微凉不是风”的诗句。山林中并非只有我一人，在朦胧的灯光里行走，经过了好几处林间小路旁的长条椅，我看到有的椅子上正坐着亲亲我我谈恋爱的人。是啊，这里幽静隐密，不正是谈情说爱的好地方么？  

广场的夏夜是热闹的，各个锻炼团体等着你随意加入参与；广场的夏夜是静美的，各个不同区域的景致与况味等着你体验。无论你是好静还是好动，是正培育着爱情，还是安享着平静，都可以在炎热的夏夜里到人民广场来走一走，你将收纳一份自然的凉爽，收取一夜放松的舒泰，收获一次别样的体悟，收藏一段难忘的记忆。  

2021年7月21日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