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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 李琼枝的散文《母亲的电话》

发表于 2022-5-9 15:16:48 | 查看: 12206| 回复: 0| 来自浙江

母亲的电话

文/李琼枝

刚放学，母亲的电话准点响起来，我犹豫着接不接，接吧，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接吧，又怕出什么事。我极不耐烦地按下了接听键，母亲苍老的声音马上响起来：“放学没？乐乐放假了没？明天回不回来？”“有什么事吗？明天再说吧！”我没好气地回答。“哦，没事，就是问问你们明天有空回来不。”母亲讪讪地说，失望之情穿透耳膜，重重地敲在我的心上。

这种场景不知道重演多少次了，自从父亲去世后，打电话成了母亲唯一热衷的事，也是她唯一的精神慰藉。我们都能理解母亲内心的孤独与寂寞，任由她打。于是，早上六点多，天刚蒙蒙亮，我们都在酣睡中，母亲就开始了唯一的工作，逐家打电话，逐个打电话，不厌其烦。

对于母亲的这种嗜好，我们不胜其烦。关键是她打电话没有时间观念，想打就打。比如有一天我正在上课，电话设置成振动模式，正讲到精彩时刻，讲台上的手机“呜呜呜”地响起来。刹时，全班76道目光齐刷刷地被吸引过来，我心里“咯噔”一下，继而懊悔起来：“糟啦，肯定是母亲打来的，调静音就好了。”我不予理睬，继续上课。可手机锲而不舍地振动着，有个学生实在忍不住了，大着胆子站起来，善意地提醒着“老师，你的电话响了。”没办法，众目睽睽之下，我只好去看电话号码，果然是母亲打来的。我强忍着怒火，问她有什么事，母亲说今天买了猪脚，叮嘱我放学了带乐乐回去吃饭。我气得大吼：“今天星期几呀？这么远我怎么回去啊？说过多少遍了，上课时间不要打电话过来。”母亲见我生气了，怯怯地说：“我不知道今天星期几，也不知道你在上课，放学了再回来呀！”她在浮屠街，我在县城，等到放学回家，不得天黑？而且，这么远我们怎么回去啊？我真是抚额无语。

不只是我遭遇这样的尴尬，弟弟、妹妹、哥哥都为母亲的不按常理出牌—乱打电话烦恼不已。小字辈的侄子、外甥女、女儿都向我们吐槽，奶奶是不是得了老年痴呆症，老是不停地给他们打电话。为此，我们专门开了家庭会议，一致劝说母亲，孩子们在外面各有各的事，没事不要老打电话影响他们的工作和生活。母亲满口答应，过后还是我行我素，照打不误。

母亲是个固执己见的人，那种固执渗透到骨子里去了。有的时候，我正在忙碌，电话响起来，我猜到是母亲，想想她没什么重要的事，就不想接，她就拼命地打，接二连三，一直到你接了才罢休。有一次，我正在跟大女儿视频，母亲的电话打进来了，我按了“拒接”，女儿批评我：“妈妈，你不能这样，外婆找你肯定有事，即使没事，也是因为想你了，想跟你说说话。等你老了，我也不接你的电话，行吗？”多浅显的道理啊！我羞愧难当！于是，我挂断了女儿的视频，给母亲回了个电话。母亲又开始絮絮叨叨起来：“东狗的娘中风了，不能动弹了。小刚家生了个闺女，过两天满月…”

五一节回家看母亲，发现她更苍老了，黧黑的脸庞瘦削了不少，满头华发在风中凌乱。左腿因为做过关节镜手术，没有成功，走路一瘸一拐的。看到我们回家，她咧开嘴笑了，慌不迭地拾掇着，准备着丰盛的午餐。突然，她看了看我们，发现妹妹一家没回来，自言自语道：“焕然（我外甥）怎么不回家呢？他最喜欢我做的红烧鸡爪了，我得给他打电话。”边说边掏出手机，我的鼻子一酸，一股酸楚密密麻麻地布满全身。

李琼枝，从事教育工作，文学爱好者。喜欢做生活的聆听者，坚信心中有爱就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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