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烛光在房间内摇曳,映照在一个名叫王源道师那张苍白却平和的脸上。房间弥漫着浓郁的药材味和岁月沉淀的厚重感,仿佛每一寸空气都承载着过往的故事。窗外,夜风轻拂,风铃发出清脆而略带哀伤的叮咚声。
大儿子王东明跪坐在床边,双手紧紧握着父亲那双干瘦却温暖的手,尽管凉意已悄然侵袭,但他心中那份对父亲的爱与不舍却如烈火般炽热。
“明儿,”王道师的声音微弱而充满慈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缓缓流淌而出,“我这一生,以道师之名行走乡间,看事经事无数。现在趁我还明白的时候,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王东明的心猛地一紧,他知道,父亲这是要开始交代后事了。作为村中备受尊敬的道师,父亲的一生充满了神秘与传奇,但此刻,那份威严与神秘似乎被病痛消磨得所剩无几,只剩下对家人的深深眷恋与不舍。
“我死后,千万别为我做什么斋。”王道师的话如同春风拂面,却也让王东明愣住了。在他的记忆中,做斋是乡村里对逝者最高的敬意,是表达对长辈尊重与怀念的重要方式。所以有人不惜花费成千上万元钱财为仙逝的亲人做斋。难道父亲,这位一生致力于超度亡魂的道师,竟不希望自己的葬礼如此?
“为什么,爸爸?”王东明的声音哽咽,满是不解与悲伤。王道师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那些过往的岁月。“明儿,世人都以为我能通灵,能超度亡魂,但实则那不过是我谋生的一种手段罢了。这世间,哪有神明显灵?很多时候,是我利用了人们的心理作用,给予他们安慰与希望……”
房间内一片寂静,只有风铃声依旧清脆。王东明的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感悟,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多年来所坚持的信念与价值观。
“我并不是说做斋不好,”王道师再次睁开眼,目光深邃而温柔,“做斋对于活着的人来说,确实是一种安慰,一种对逝者的怀念。但真正的孝顺不在于葬礼的排场,而在于生前的陪伴与关爱。你们兄弟姐妹待我极好,我死而无憾。我只希望大家能明白,孝敬最重要的是平时要好好地善待老人。”
王东明的泪水终于滑落,他紧紧握住父亲的手,声音颤抖:“爸爸,您为我们兄弟姐妹操劳一生,若不为您做个像样的斋,我良心难安。村里人也会……”
“明儿,”王道师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坚定而温柔,“我是要死的人了,说的话都是真心话。做斋不过是捂着眼睛哄鼻子一一自欺欺人罢了。你若真孝我,就答应我,丧事一切从简,在村里带头倡导厚养薄葬。让村民们明白,真正的尊重与怀念是在生前给予,而不是在死后铺张浪费。”
王东明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父亲的话虽直白却饱含深意。经过一番挣扎与思考,他终于含泪点头,答应了父亲的请求。
“对了,”王道师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充满了释然与满足,“活时不把父母敬,死后何必哭亡灵?记住这句话……”
几天后,王道师在儿女痛哭声中眼睛慢慢闭上了。他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平静与安详,仿佛所有的痛苦与遗憾都已随风而去。窗外的风铃依旧在响,但在王东明听来,那不是哀歌,而是父亲留给他的最后教诲与祝福……
作者简介
袁文华,湖北省大冶市残联宣传干事,热爱读书写作,作品见于各类报刊和微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