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建于20世纪50年代的老火车站2013年停办业务,他像一个沉默的见证者。即将消失的铁轨,上演过无数离别与重逢,也见证我的离家与回归。
千禧年过后,初恋男友即将去南方开始他的新征程。我说,明天我送你吧!他说,不用。
第二天一早,我随他一起登上了火车,等待发车时,我把头埋进了他的肩。清晨的月台,弥漫着一种灰色的离别气息。绿皮火车里,来来往往的人群脚步匆忙。我和他挤在狭小的车窗前,身体紧紧挨在一起,仿佛要牢牢抓住这最后一点贴近的时光。车尚未启动,周遭各种喧哗,但我们的世界仿佛被无形的膜隔开了,我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我的头深深地埋进他的肩窝,我贪恋这份触感,这份真实,仿佛这样就能把时间钉在原地。
突然,一声尖锐、悠长、撕裂空气的汽笛声猛地炸响!我十分清楚分别的时刻到了,这是我人生中刻骨铭心的第一次离别。这声鸣笛像是无形的手,狠狠撕碎了暂时的宁静,也击垮了我强撑的堤坝。积蓄已久的酸涩瞬间冲垮了眼眶的闸门,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它们不是缓缓滑落,而是决堤般奔涌,迅速浸透了他肩头那片单薄的布料。我能感觉到泪水在他衬衫上晕开、扩散,留下大片深色的、带着温度的湿痕。我的身体因无声的啜泣而微微颤抖,脸更深地埋进去,几乎不敢抬头看他。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更紧地拥住了我,一只手一遍遍抚摸我的后背,传递无言的安慰与同样沉重的不舍。
终于,乘务员催促的哨音尖锐地响起。我下车了。车门把我们分隔两地,我紧紧地盯着他,泪眼迷蒙,隔着一层模糊的玻璃,他的脸也变得模糊不清。车轮“哐当、哐当”迈着沉重的步子,带着他,也带着我的心驶离站台。
此后,他的一个电话就是我的节日,他的一句玩笑话可以让我偷笑一整天。一年后,他说你别等我了,去找一个人吧。我很失望,难道爱情不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这段异地恋终于要画上句号。他不在的日子里,我写了一本日记,日记里全是我满满的思念,我把它寄给了他。
南下的风最终吹向了我。年轻的时候总想证明些什么,分别的那一天终于来临了。当我背起行囊向母亲告别,母亲什么也没说,那时的我像是与母亲较着劲,怎么也没有让自己哭出来,直到火车鸣笛的一刹那,我透过玻璃看见母亲一个劲地抹眼泪,红红的眼睛一直紧紧地看着我,生怕漏掉了一眼,我就离开她的视线。当火车缓缓向前移动时,她也跟着一起跑动,我不明白为什么她非要执拗地跟火车较劲。直到她跑不动了,火车渐远了……
固执的我等到她看不到我的时候才迟钝地放声大哭,泪水犹如决堤般汹涌而出,不明白为什么曾经巴望着离开她的我,当真正离开时却变得如此脆弱。
离开了家,才真正明白:家是根,是你永远也逃离不了的地方。我渐渐地明白了母亲的苦衷,明白了她养育我的艰辛,反而真正离开家后是我离不开她了,每天早上都希望听到她的唠叨,哪怕是琐碎的、每天相同的几句话我也爱听。
2004年初,手机把我吵醒,我一看是母亲打来的。她哽咽着对我说:“你外婆她……她,她早上去了……”从来坚韧无比的母亲,在电话里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马上赶回来,您不要太伤心了。”我极力安慰她,我知道,母亲一直懊悔自己没有好的条件来照顾外婆,但实际上几个兄弟姐妹中只有她是长年守护外婆的,她对自己的“过错”耿耿于怀,终于病倒了。我谢绝了老板的高薪挽留,毅然决然地回到黄石,回到母亲身边。
黄石老火车站(资料图)
如今,那座承载了太多离合悲欢的老站,早已走到了它生命的尽头。铁轨沉默地卧在荒草间,锈迹斑斑。我站在废弃的站台上,脚下是石子缝里钻出的倔强野草,向人们诉说着光阴的变迁。恍惚间,我看见20岁的自己,将滚烫的泪水烙在恋人的肩头;看见站台下,母亲追着火车奔跑时那通红含泪的双眼和风中凌乱的发丝;也看见当年接到电话后,风尘仆仆奔回的自己……这条铁轨见证了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的离别,也见证了黄石的高质量发展。日前,陈家湾、八卦嘴段铁轨已经拆除,老火车站最终将会彻底向我们告别。
因为,新黄石站、黄石北站正在挺起它高昂的头。
黄石北站航拍 袁德胜 摄
黄石,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市,正迎来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如今,黄石加快建成中部地区崛起的重要战略支点,奋力谱写中国式现代化湖北篇章。黄石站、黄石北站及城际快运等现代化枢纽,承接了老火车站的客运功能,在国家“十四五”交通规划中被列为“全国性综合交通枢纽城市”。通过建设沿江生态廊道、发展绿色货运体系,黄石将交通升级与生态保护深度融合,正加速成长为“长江中游多式联运中心”和武汉都市圈东向开放门户,以生态环境优势赋能区域协同发展。
我相信,以后的日子,我不会再有分别之痛。从黄石站,或者黄石北站出发,只会向幸福出发。(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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