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的祝福佳夜,一个女人的死讯成了鲁迅先生心底的一根晦涩难言的刺。而今,那份钝痛也穿过岁月撞在我的心头,拉我走入深邃的思绪之中。
世间严寒可抵,人情冷漠难消。
于祥林嫂而言,人生的几十个冬夜,比起体寒,更刺骨的是心寒。那是一个太过冰冷的年代,社会是一潭泛着浊气的死水,有人于这死水中安稳度日,有人溺毙于此,死无葬身之地。那真是一个太过冰冷的年代,活着的人无了人气,死去的人更无生机。也正因如此,那是一个无比需要“温度”的年代。何谓“温度”?是坚实赤诚的眼神,是情真意切的鼓励,是毫不犹豫的援助——是心与心淡漠却紧密的距离。那份“温度”源自于内心的明亮衍生出的光辉,却并不灼眼,只是柔软的将人包裹,不显出任何刻意的姿态,让人倍感轻盈,与明快的欣喜中舒展、跃动。
世间苦寒袭人,“温度”二字以解。
谁是杀死祥林嫂的凶手?时代向我们发出这样的疑问。答案显而易见,却难以启齿。但事已发生,不可回转。腐臭的根系于暗处滋生、疯长,无情无义成了人间常态。既见疾苦焚天,便不愿再见人情冷落。求见天地悯恤众生,成了此生最大的冀盼。绝非是利益驱使行动,而是心底名为“温情”的一片净土,于许多个道不明的瞬间,隐约显出一角、呈出全貌。在他人展露真正的笑颜时,才恍惚世间仿佛有了不同,转身望去——许多片净土缓缓相接,干净温暖的香气萦绕鼻尖——一个崭新的、明媚的世界——一个有“温度”的世界。此刻,倏然惊觉世间原可以这样完好——只差点“温度”罢了,只差一个“我”罢了。
世间极寒又如何?但求无愧意绵长。
想寻一个光风霁月的地方,宁静、简单的活。可“寻”的路途遥远,那就成为一个有温度的人真挚,深情的活。再朴素的色彩,也能描摹 出不可方物的美好;在单调的音节,也能弹奏出灵动的旋律;在微笑的善,也能迸发出无穷无尽的灿烂,而人的温情不正是由这些微小的点滴积攒而来的吗?所以“温度”是没有门槛的。成为一个有“温度”的人并非于某一瞬的善念,而是秉承着一种不经意的,恒久的举动,因微不足道,所以更加弥足珍贵。那么回报呢?——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既然选择成为一个有温度的人,也便不在意之后的琐事了。
“一个人死后究竟有没有魂灵的?”我又想起了那个令人语塞的提问,我想,一定有的。
这是一个极其唯心主义的答案,但这一定是我能给出的最优解,人活着就是靠一些指望,想到离去之人其实并未离去,这何尝不会使思念之人更有温度地去活呢?